第三章 安當下是安什麼?(1 / 1)

如果用時間來衡量當下,當下即是此刻。然而此刻太寬泛了,當下大約是此刻中的這一秒。秒仍然可以在秒表中分成百分之一秒,甚至千分之一秒。它就是當下。

以幹分之一秒形容當下,細微雖細微,但仍然不是當下的特征。

當下如果有特征,隻在它的飛逝性。剛才的當下,轉瞬已經成為曆史。無論百分或幹分之一秒,越短越容易飛逝,抓也抓不住。

但我們不必把當下說得太玄妙,好像誰都沒經曆過當下。是的,當下就是人人經曆過的時間的客棧。沒有人沒經曆過當下。

所謂未來隻是預想,所謂曆史是對舊日時光的總稱。人隻有當下,而當下爭先恐後變成曆史。當舊的當下變成曆史之後,新的當下破門而入,想擋都擋不住。人的一生,始終站在當下的河流裏。往前看是滾滾而來還沒來的河水,往後看是奔湧而去的逝水。在這一條河水中,圍自己腳腕子倏忽而過的水流,似比當下。

哲人發現,大把的時間隻是空頭支票,屬於自己的隻有當下的點滴。好比說,你看到河流浩蕩,卻不是你的。你伸手去河裏抓,隻能抓幾滴水。時間很宏大,當下很吝嗇。

哲人告訴我們安住當下。怎樣安?抱住當下不讓它逝去?當下抱不住,世上唯一搶不走的就是時間。如果時間可以被搶劫,有錢有權的人早把時間搶沒了。

安當下即當下安。如果當下不安,心裏煩亂,萬事都做不來或做不好。人於煩躁中最安不下心來,怎麼安得住當下?可是,不安當下,怎麼能做事呢?

人如果有什麼不安,一定是不安於當下。人心好比門縫風,總是左右窺測,四處流動。一點點的能量,一點點的得失都讓他安頓不下身心。貧寒人為隔夜糧而不安,有錢人為太多的錢而不安。有錢人要保護自己的錢,讓錢生錢。貧富都不安心。

靜下心想,當下一念原本與貧富都無關係,貧富都可以安住當下。安不下來是心想過去,想完過去又想未來。貧者想,我過去窮,未來會不會更窮?富者想,我過去富,未來會不會更富?由於沒人回答他們的提問,所以他們不安。不安之時當下無蹤。

當下是什麼?不僅與貧富無關,與長幼也無關,與一切都無關。它隻是時間。當我們放下所有的擔子時,才感到當下的存在。當下裏有什麼?有小鳥在枝上唱歌,螞蟻在地上爬,雲彩在分拆重組一個又一個圖案。安住了當下,我們發現自己的心地比較寬闊。能注意到自然界的人,心都比較寬。

安住當下,摒棄百慮,會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告訴我們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它是智慧,書本裏百覓不見。

安當下用的不是超人的毅力,舉重運動員也不一定安得住當下。你看兒童玩耍,比如拆一個舊馬蹄表,他的神態,他的境界,堪比天人。兒童是安當下得到大福分的人。

少一點世故謀略,多一點天真閑適,都是安好當下的前提。有人覺得動物不如人,甚至妄稱人是萬物之靈。人其實真不靈,滿腹的煩惱,哪裏靈?靈的是動物們——麻雀、鬆鼠、貓咪,個個都能安住當下,沒辜負它們短暫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