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才者,通曉各個知識領域的人才也。人生有限,要成為通才委實不易。晚清時代,就出過這麼一位通才,他就是劉鶚。他學識廣博,精於考古,長於文學,並在算學、醫道、治河等方麵均有出類拔萃的成就,被海內外學者譽為“小說家、詩人、哲學家、音樂家、醫生、企業家、數學家、藏書家、古董收藏家、水利專家、慈善家”。
胡適先生曾概括劉鶚的一生,稱其“有四件大事:一是河工,二是甲骨文字的辨認,三是請開山西的礦,四是賤買太倉的米來賑濟北京難民。”胡先生沒有提到劉鶚的另一件大事,即他還寫過令他名垂青史的《老殘遊記》。
作為罕見通才的劉鶚涉獵了眾多領域,著述頗豐,為我們留下了豐富的文化遺產。除《老殘遊記》外,劉鶚還著有天算著作《勾股天元草》、《孤三角術》,治河著作《曆代黃河變遷圖考》、《治河七說》、《治河續說》,醫學著作《人命安和集》(未完成),金石著作《鐵雲藏龜》、《鐵雲藏陶》、《鐵雲泥封》,詩歌集《鐵雲詩存》等。
然而,劉鶚的人生充滿了傳奇色彩,精明強幹的他屢遭官場陷害,同時又因為他賄賂官員,給世人留下了“反腐作家也腐敗”之譏。他參與洋人開礦等事情,又被民間直呼為漢奸。其雙麵人生,令人欷歔不已。
一
劉鶚的小說《老殘遊記》是晚清的四大譴責小說之一,也是十大古典白話長篇小說之一,後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為世界文學名著。全書共二十回,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發表於《繡像小說》半月刊上,到十三回因故中止,後重載於《天津日日新聞》,始全。原署鴻都百煉生著。
作者劉鶚在小說的自敘裏說:“棋局已殘,吾人將老,欲不哭泣也得乎?”小說是作者對“棋局已殘”的封建末世及人民深重的苦難遭遇的哭泣。
小說以一位走方郎中老殘的遊曆為主線,對社會矛盾挖掘很深,尤其是他在書中敢於直斥清官誤國,清官害民,指出有時清官的昏庸並不比貪官好多少。這一點對清廷官場的批判是切中時弊、獨具慧眼的。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曾讚之:“敘景狀物,時有可觀。”
劉鶚,原名夢鵬,又名孟鵬,譜名震遠,字雲摶、公約,又字鐵雲,別署鴻都百煉生。祖籍江蘇丹徒,1857年10月18日生於江蘇六合。劉鶚出身於封建官宦人家,其父劉成忠與李鴻章是同年進士,後來曾任京中禦史、河南知府與道台。劉鶚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七歲讀書,從小散漫,聰明過人,喜雜學,醫學、數學、樂律、方技、詞章等,學一行精一行,唯獨對科舉不感興趣。光緒二年(1876年)五月赴蘇州,秋至南京應試,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最終榜上無名。
科舉失意後的劉鶚,從此便無意仕途,熱衷於經商。作為官宦子弟的劉鶚要去闖風險甚大的商海,這在當時也算是驚世駭俗之舉。但劉鶚說幹就幹,先後在淮安開過煙草店、在揚州開過診所、在上海開過印刷廠,但是開一家賠一家,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如此蹉跎到了三十一歲(1887年),他的人生機遇終於來了。
黃河在曆史上頻繁決堤,是世界上最複雜、最難治理的河流,曆朝曆代治理黃河始終是一大難題。這一年,開封、鄭州段黃河決口,幾位治河官員都束手無策,清政府調來了廣東巡撫吳大澄。吳大澄與劉鶚的父親劉成忠有舊交。劉成忠曾在開封當過知府,還將自己的治河經驗寫成了書,名叫《河防芻議》。劉鶚受其父之影響,從小喜好水利,並認真研讀過父親的此書,他認為這是一個自己施展身手的好機會,必須抓住。
於是,劉鶚果斷地關閉了自己在上海的印刷廠,打點行李北上投奔吳大澄,出任河督局提調官,投身於治黃大業。果然不負所學,劉鶚治黃很有一套,他以大禹治水的精神鞭策自己,不畏艱險,不辭辛勞,身臨一線,與河工們同吃同住同勞動,“短衣匹馬,與徒役雜作”,采用科學方法及新材料進口水泥,功夫不負有心人,其“束水攻沙”的方略大獲成功,終於令黃河河堤合龍,河複正流,可謂初戰告捷。
看到劉鶚治理黃河卓有成效,喜出望外的吳大澄又聘請劉鶚擔任了“豫、直、魯三省黃河圖”提調,以協調黃河下遊各省的統一治河。劉鶚不負吳大澄之厚望,又苦幹了近一年,天天“與波濤相出沒”,他向山東巡撫張曜提出具體治理辦法,得到采納。第二年,張曜去世,福潤繼任山東巡撫,由於劉鶚治河有方,黃河大堤一直安然無恙,受到福潤賞識。在治黃過程中,劉鶚寫下了《曆代黃河變遷圖考》十卷。後來經福潤兩次推薦,劉鶚終於在1895年進了總理衙門,成了清政府中央機關的工作人員。
二
劉鶚性嗜金石、碑帖、字畫及善本書籍,在上海生活時,他就開始收購銅器,已“聚古器數十”。在甲骨文的研究方麵,劉鶚也很有見地,他第一個提出甲骨文是“殷人刀筆文字”,其見解最終被其後的研究成果所證明。
說到劉鶚的甲骨文之緣,不能不提王懿榮。王懿榮是大清國子監祭酒,也是享譽北京城的著名金石學家。1899年的秋天,王懿榮的一場瘧疾,改變了甲骨文被病人吃掉的命運。
王懿榮得病的時候,他的好友、《老殘遊記》的作者劉鶚正住在他家。作為朋友的劉鶚不但過問他的病情,還關注他吃了什麼藥。當看藥時,劉鶚驚奇地發現王懿榮吃的竟然是假藥--這哪裏是“龍骨”(真正的龍骨是古生物化石),分明是龜板!再仔細觀察,劉鶚發現龜板上有影影綽綽的契刻的東西,形狀奇怪,好似天書。他拿給王懿榮看,倆人“相與驚訝”。
王懿榮認為這是古物,便問仆人龜板是從哪兒買來的。之後,他來到售賣龜甲的達仁堂藥店“詢其來曆”,人家告訴他龜甲出自河南湯陰。劉鶚則找遍北京城的所有藥店,以極其低廉的價格收購了不少文字比較清晰的龜甲。
山東濰坊的古董商人範維卿深知王懿榮這位老鄉“好古物,一遇有罕見之品,輒登門求售,以獲善價”。1899年夏末,範維卿攜帶刻有文字的甲骨十二片進京拜見王懿榮。王懿榮把這些甲骨視為珍寶,盡管每板索銀二兩,他還是全部收購。1900年春,範維卿又帶來八百餘片甲骨,其中有一片是全甲的上半,刻了五十二個字,王懿榮照例全數購下。後來,又有一個叫趙執齋的古董商攜來數百片甲骨,雖模樣不一,但片片有字,王懿榮亦盡收其囊。於是,古董商知此骨可以賺錢,每有所得便攜之登門,時過不久,王懿榮已收甲骨一千五百餘片。
王懿榮把龜甲骨片逐一攤開,反複推敲、排比、拚合,最後確認這些甲骨上所刻的符號是一種文字,是商代的占卜檔案,也就是史籍上所講的“殷人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