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他道派也未必全是攻擊行動,對於天師道這樣有名頭有曆史的道派,其他各派也會試圖吸收或假借其名義與方術。例如《想爾》本是反對存思法的,可是後來居然出現了《老君存想圖》,要人存思《想爾注》。
《雲笈七簽》四三引《老君存想圖》十八篇,其中“坐朝存想”第十說:“九行者,亦存《想爾戒》;三業在《盟威經》後。凡存思者,急宜憶之。”這本書又名《太上老君大存思注訣》。據《道藏目錄》雲此書乃存想五髒五星,坐臥登床時皆想其圖像。故書中有“凡存思之時,皆閉目內視。人體多神,必以五髒為主,主各料其事,事各得其成。成正則一而不二,不二則隱顯無邪,無邪則眾妙可見,見妙則與聖符同,同聖則即可弘積學,自然感會。是以朝夕存思,不可懈怠”等語。這豈不正是《想爾》所抨擊的方法嗎?可是它把想爾九戒也吸收作為存思的材料,以致後世高玄部法師受經時,同時要奉受《想爾》與《存想圖》。這難道不是奇怪的發展嗎?
更不可思議的是:孫思邈《攝養枕中方》也直接根據《想爾》講一套他自己的漱液內視法。他說:“《想爾》曰:‘勿與人爭曲直’,當減人算壽。若身不寧,反舌塞喉,嗽漏咽液無數,須臾即愈。道人疾,閉目內視,使心生火,以火燒身。今盡存之,便精神如仿佛,疾即愈。若有痛處,皆存其火燒之秘驗。”這種方法,與他在《存神煉氣銘》中所述者近似,但與《想爾》有什麼相幹呢?不僅不相幹,甚至可說是南轅北轍的,可是他卻如此牽合為一。
推此例,南北朝時某些請房中術的人,謂其握固秘精之法即是三張男女合氣之術,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法琳《辯正論》說張氏合氣之法交接之道,其真訣在於丹田,而且丹田指玉門,以禁秘為主,不涉於溺孔。這不就是《想爾》所批評的禁精不泄之法嗎?
同樣的情況,還有如《正一法文天師教誡科經》所說:“《妙真》自吾所作,《黃庭》三靈七言皆訓諭。本經為道德之光華。道不欲指形而名之,賢者見一知萬,譬如識音者,一身之中,豈在他人乎?”這是正一道的經典,但明顯地把《黃庭經》拉進正見《三洞奉道科誡儀範法次儀品》《傳授經戒儀注訣》《傳授三洞經戒法錄略說》等,以及饒宗頤《老子想爾注校證》第122頁。
一係統之中,都說是太上老君所示訓告。但既把《黃庭經》引進這個係統中,對於道的解釋就不會與原先《想爾》所說相同了。
《想爾》明明說:“一者道也,一不在人身也。”現在改口說:“道在一身之中,豈在他人乎?”可見在其他道派與方術發展它們和天師道的關係之同時,天師道也在發展它與其他道派之關係,所以才會有上述那樣的講法。而且此種牽合《想爾》與《黃庭經》的例子,並不僅隻上文所舉一例,《正一法文天師教戒經》便曾說過:“道所施行,何以《想爾》……《妙真》《三靈七言》複不真正?而故謂道欺人,哀哉可傷!”這也是強把《黃庭》拉進正一係統,且努力說明其正當性的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