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道醫流傳與發展(2 / 2)

欲將入疫室,先想青氣自肝而出,左行於東,化為林木。次想白氣自肺而出,右行於西,化作戈甲。次想赤氣自心而出,南行於上,化作焰明。次想黑氣自腎而出,北行於下,化作水。次想黃氣自脾而出,存於中央作土。五氣護身之畢。以想頭上,如北鬥之煌煌,然後可入於疫室。

此乃借存思法以避疫,是以精神性的力量來抵禦病疫。這種對精神的強調,導致它特別重視“守神”,說:“人虛即神遊失守位,使鬼神外幹,是致夭亡”,“人病心虛,又遇君相二火,司天失守,感而三虛,遇火不及,黑屍鬼犯之,令人暴亡”。人患疾病,是因鬼怪幹犯,乃古老之信仰,此處仍用此巫俗傳統之信念,但認為人隻有在虛弱時、精神耗失時才會遭到鬼神的幹犯。《本病論》說“人氣不足,天氣如虛,人神失守,神光不聚,邪鬼幹人,致有夭亡”,即是此意。另外,其說另一個特點,是參合了丹田的講法,說:“神失守位,即神遊上丹田,在帝太乙帝君泥丸君下。卻遇火不及之歲,有黑屍鬼見之,令人暴亡。”以上這三點,鬼神致邪說、守神卻病說、丹田泥丸說,都是由道教傳統中得來的。到底是采擷道教之見解而構撰此三篇文獻,抑或因其所述乃道教之談,故為道流所傳習呢?

《刺法篇》又提到以小金丹祛疫之法,說:“小金丹方,辰砂二兩,水磨雄黃一兩,葉子雌黃一兩,紫金半兩,同入盒中……

埋藥地下,七日取出,順日研之,三日,煉白沙蜜為丸,如梧桐子大,每日望東吸日華氣一口,冰水下一丸,和氣咽之,服十粒,無疫幹也。”可見本篇對道教術法吸收極廣,存思、金丹、針灸、鬼神致疾、吞咽、守神諸法,靡不包攝。

這個例子,足以充分證明《素問》的傳習過程中,確有道教人士參與,且對該書有不甚同於一般醫家之見解與處理。據施沛說,逸篇二篇,乃羽士所傳;實則王冰亦為道流,其號為啟玄子。宋代以後,林億等人持醫道分途之見,不以道醫混同為然。但傳《素問》者仍多道教人士。邵博《聞見後錄》說:“郝允……月夜行山間憊甚,憩一樹下。忽若大羽禽飛止其上。

熟視之,一黃衣道士也。允拜手乞憐。道士曰:‘汝郝允乎?’因授以醫術。晚遷鄭圃,世以‘神醫’名之。”這位郝允就曾撰有《內經箋》。又《通誌·藝文略》著錄衝真子《內經指微》十卷,亦是道教中人所為。《金史·劉完素》說劉氏字守真,“嚐遇異人陳先生,以酒飲守真,大醉。及寤,洞達醫術,若有授之者”,曾作《素問玄機原病式》,號通玄處士。其事跡更是與郝允若合符節了。

《素問》是醫家最重要的典籍,也是巫與醫分途的裏程碑。但是在《素問》問世及流傳之際,同時卻也存在著由巫醫發展來的道醫傳統。而且可能還不隻是雙峰對峙、分流競進式的發展,而是頗有交集的,《素問》本身被道教人士傳習並予以發展之事實,足以讓我們對此狀況有所了解。今本《素問》顯得較為純粹,純為醫家之說,巫俗道術,不如《太平經》等道籍之多,焉知不是林億等人刪汰清理的結果?林本修改王冰本字六千多字,增注二千多條,足以使早期道與醫相融合的痕跡完全遭到抹殺。像“素問遺篇”那類道教素問,就更難見容於宋代以後聲勢漸大的儒醫傳統了。明吳昆《素問注》自序說:“最下異為一途,叛經行怪,類如《傷寒鈐法》《素問遺篇》,則妖氛爾、孛彗爾、白虹爾、薄蝕爾,非惟羲和憂之,具目者之所共憂也。”可以代表這些儒醫對巫醫、道醫的鄙夷,一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口吻。這在討論醫術時,固不妨有些堅持;若論史,那可就忽略了漢魏南北朝時期醫與道事實上仍難析分的境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