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爸爸是罪犯(2 / 2)

醫院裏除了我跟媽媽,沒有其它我們認識的人。一旁的病友聽了媽媽的故事,非常平靜。她非常有耐心地勸媽媽別太難受,趁著年紀還輕趕緊改嫁。媽媽尷尬地說不出話來,那病友卻勸得更加認真。

後來,媽媽說,她要支持爸爸上訴。那時候我不太明白什麼是上訴,她告訴我,這是爸爸唯一的希望。於是我把上訴當成爸爸生命最後的希望。

媽媽四處借錢,她把大伯小叔還有姑媽家都跑遍了,可是毫無收獲。小姑媽說,他們家前程還在上學,馬上要交學費了,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大姑媽說,他們家沈坤,也就是我的表哥,他馬上要結婚了,急需用錢,所以,幫不了我們什麼。

我依然記得那天在醫院,與媽媽同一病房的人都勸媽媽遇到難處向娘家求助,可是上天就是會捉弄人,我媽媽偏偏沒有娘家——她是個孤兒。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跟爸爸,她就沒有任何親人了。

從小,村裏所有的人都告訴我,我的爺爺奶奶一向歧視女孩子,因為女孩子終究會成為別人家的媳婦。不幸的是,在爺爺奶奶孫輩的孩子中,隻有我一個是女孩兒。於是我在任何時候都不敢招惹我的哥哥弟弟們,濃烈的自卑心困擾了我整個童年。小嬸因為不孕的關係,收養了個女孩,她叫梁若水,小我兩歲。以前,我以為她比我更倒黴,因為她不但是個女孩,而且跟這個家族毫無血緣關係。我以為她會接替我成為這個家族中最倒黴的孩子,因為雖然同樣是最惹人討厭的女孩兒,可我畢竟是親的。於是我在剛開始懂事的時候就一直對若水充滿了同情和歉疚,我認為是我害她成為了這個大家庭裏最不歡迎的孩子。

可是我錯了,若水是個十分精明的女孩子,很會討人歡心,她跟我不一樣,不管她的養母是否受氣,她都不會因此而憎恨爺爺奶奶,可我不能,媽媽已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不能沒有她。誰虐待她,就是虐待我。所以,我會因此產生憎恨。因此,若水這個家族中很融洽地生存了下來,而我沒有,我依然是個不相幹的局外人。

於是我毫無懸念地成為了這個家族中最不受歡迎的孩子。

說實話,我有時候真的對梁若水心存芥蒂,同樣是女孩,更何況她又不是我們梁家的人,憑什麼她就能讓大家喜歡?可我有時候還是得感激若水,要不是她,誰來陪我度過酸甜苦辣的童年?誰在我最孤單最淒苦的時候一起像猴子似的爬樹?又是誰在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陪我睡覺?誰跟我講述那些親情背後肮髒的交易?

我沒有辦法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