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2 / 3)

他說麥玲子穿的根本不是花格格衫,是那種帶條條的混紡衫,豎條條,看得可清了。那男的也不是楊如意,楊如意沒那人高,絕對不是楊如意,再說也沒見楊如意回來。

他說他曾在場裏見過那人,也是和麥玲子站在一起,隻是離得遠,沒看清臉兒。前一段不是有個縣城裏來的賣衣服的小夥麼,說不定就是那個賣衣服的小夥兒。那小夥穿得很洋氣,頭抿得狗舔了似的。那天他在代銷點門前晃來晃去,跟麥玲子說了很長時間的話。看著就像他。

他說麥玲子沒戴表,是那個高個男人戴著塊表。那男人的手一晃一晃的,他就看見那男人戴著表。

他說他看見那男人上前拉麥玲子,麥玲子不讓他拉,胳膊甩了一下。他看得清清的,麥玲子的胳膊甩了一下,後來那男人又去拉她,麥玲子的胳膊又甩了一下,那手腕很白的,根本沒戴表。那男人不動了,兩人就站著嘰嘰咕咕地說話,說了很長時間……

他說根本就沒有看見梯子,哪會有梯子呢。月亮照著,樓上亮亮的,一扇一扇的玻璃都看得很清楚,沒有人,也沒有梯子。那麼高,怎麼會爬上去呢?

他說,要有啥事也是那男的強逼麥玲子幹的。是那男的騙了麥玲子。那男人是大高個,要動起手來,麥玲子是鬥不過那男人的。說不定是拿著刀子逼著麥玲子,麥玲子害怕了才跟他走的……

他說麥玲子就是進了那所樓房,也不是那天晚上去的。再說好事兒占便宜事兒不能都讓楊如意那狗兒得了,他也是人,他不相信他就有那麼大的本事……

林娃說:“河娃準是看錯屁了!”

那天夜裏他也起來尿了。河娃先起來尿,然後他又起來尿,也就是錯那麼一會兒工夫,兩人看的不一樣。河娃一準是看錯了。

他說,那天夜裏大月明兒不假,滿天星星不假,可……就、就、就是沒有人,那樓後麵根本就沒看見人。男人女人都沒看見。倒、倒、倒有個梯子。梯子靠牆放著,黑梯子,好像是鐵條焊的,長長的豎在地上,就是梯子。一坎台、一坎台都看見了麼。他一點也不迷糊。

他說人沒看見,影兒倒看見了,那不是樓後邊,是樓南頭,樓房南頭有人影兒,黑黑的人影兒,是兩個人抱在一起的,他還聽見他們“吧嘰、吧嘰”在“啃”呢。

他說那女的準是麥玲子。男的就不知道是誰了。他沒看見人,他看見的是影兒,一對人影兒,抱得很緊,比繩捆得還緊。那影兒一晃一晃的,兩頭並著。看動靜那男的年齡不會小了,怕也有三十七八、四十上下了。就跟他的年齡差不多。

他說前些日子還見麥玲子出來挑水,腰兒細細的,風擺柳似的一扭一扭,那水桶也跟著一悠一悠的,他怎麼就沒看出來腰裏緊呢?

他說那天夜裏他看見的影兒不是帶格格的,也不是帶條條的。他見麥玲子穿過花格格衫,也見麥玲子穿過帶條條的混紡衫,不過那天晚上穿的不是這兩件衣裳。她穿的是小碎花兒藍底的上衣,那影兒是花的,看得很清楚。

他說,後來人影兒不見了。他聽到了腳步聲,那腳步聲一東一西地去了。往東的是男人,腳步重些;往西的是女人,腳步輕些……

他說不知道那男人是誰。可這是兩廂情願的事,也怪不得誰。也許是兩人私奔了;也許是兩人一塊自盡了;也許是兩人一塊進那樓房裏去了。

他說他看見那梯子一直在那兒豎著,就是沒見人爬上去。那梯子在那豎著,肯定是幹什麼用的,興許是有人上去了,又下來了。也難說。

他說他後來就回屋睡了,一覺睡到大天明。早上起來尿尿,卻又看見樓後什麼也沒有,那架梯子肯定是被人偷偷地搬走了……

獨根娘說:“麥玲子不會有這些花花事兒。”

她說這閨女自小沒娘,性子剛烈。做事說初一就是初一,說十五就是十五,根本沒人敢咋她。

她說這閨女肯定是進城跟她爹去拉了幾趟貨,看了縣城裏的花花綠綠,看花了眼,看花了心。又看狗日的楊如意一個人跑出去回來就蓋這麼一大棟樓,也跟著起邪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