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還是到了這裏,站在一間小辦公室裏,看著未來上司的背影,甚至開始憧憬未來。她比我大三歲,那麼,三年後的我,又會不會和這個女人一樣,站在藍灰的天空下,呼吸著上海的“良好”多過“優秀”空氣……
“李瞳,今天就和你談到這裏,我有事出去。”嚴老板推門進來,站在自己辦公桌前,低頭整理自己的包,說話的時候也不看我。
我剛鬆口氣,今天已經是周五,我以為接下來的事情可以等下周一來慢慢弄,卻發現自己低估了這座城市的節奏。
“跟我過來。這裏就是市場策劃的辦公室,今天就算你就在這裏上班了。所以下午先別走,自己整理好搬好桌子。喂,策劃部出來個人,教下新來的。我有急事出去。走了啊!”
我趕忙一聲“嚴姐再見”,也不知道老板有沒聽見。
“新來的姐姐你好,我也是做遊戲策劃的,叫我小雯好了。”從市場策劃部走出來一個戴眼鏡的小姑娘,文文靜靜開了口,比我小幾歲,貌似挺好相處。
“我叫李瞳。”我衝她笑笑,點了點頭,指指那張亂七八糟的文具墳場,“一會兒等我把這裏理幹淨了,就要麻煩你幫忙搬下這張桌子了哦!”
小雯看著我,揚起兩條眉毛,驚訝無比:“你確定,嚴姐親口同意動這張桌子?”
“是啊。”
“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有什麼好騙人的。”
小雯過了半天也沒開口說話,眼睛瞪得很大,好像是青天撞鬼。
被她這麼一問,我也開始有些猶豫。不過這間辦公室裏就隻有兩張桌子,除了這張,另一張是老板的。就算我沒聽清楚,用腦子想想也該知道,總不見得剛剛進入試用期老板就那麼待見我,讓我直接用她自己的辦公桌吧。還沒開始工作,就碰到頗為奇怪的事情,我還是決定問個清楚,一張桌子到底會有什麼大不了的故事。
小雯吐吐舌頭,壓低聲音:“啊,其實沒什麼。李瞳姐姐你剛來所以不知道。我告訴你啊,用這張桌子的人,就是從前的主策劃。他好像和嚴姐原先是男女朋友,就是前幾個星期辭職的,就前幾天,嚴姐還不讓人動他桌子……我猜,剛才打電話就是前主策劃大人。就從他辭職以後,每次辦公室裏響這個手機鈴聲,嚴姐就神秘兮兮接了電話急忙往外跑。”
“是嘛,那麼深的感情,到了這樣的地步,堅持真的很不容易了!”我由衷讚歎。
“那……李瞳姐姐,桌子怎麼辦?還搬麼?要不要明天再問問嚴姐?”
霎時,剛才眼前浮出的女老板那張滄桑中的臉,進一步放大成藏在細細皺紋裏頗為精明刻薄的神色,於是我的思維立刻回到最最現實的軌道上——要是那個男人又準備回來工作了,我的著落豈不是又變成泡影?
生存意念的無形手猛地推上後背,我一挺腰,立得筆直:“不用了,我聽得清楚,有什麼事情算是我的,還是把這張桌子搬了吧。”說著,我伸手抓起桌上七零八落的撳書釘,一鬆手,統統落進腳邊的廢紙簍。
小雯伸出個大拇指:“強!”
我笑笑。自己已經失掉的東西,博愛地希望別人能夠得到,甚至不惜雙手奉上自己還沒百分百到手的工作——言情小說裏的善良聖母,還是留給衣食無憂的柔弱大小姐們去扮演。本人目前無意招攬同情心泛濫的鄰國王子,充當恰時出現的二號男主。
“李瞳姐姐,這幾個文件夾我先放抽屜裏了啊!”
“嗯,好,謝謝啊!不過小雯,其實你不用幫我收拾桌子,到時候嚴姐怪起來……”
小雯吐吐舌頭:“沒事,我發泄呢,其實我才不要那個主策劃回來。你真的想不到他有多惡劣的!”
“哦?多惡劣?”
“噩夢不堪回首!不過,那個人倒真是很聰明,創意一個接著一個,以後你有機會看到他的策劃方案就會知道了。”
“嗬嗬,看來你還挺崇拜他嘛。嗯,留著這麼個亂桌子,照我猜想,估計是想用‘不掃一屋’這個標簽標榜自己會掃天下啊!”
“李瞳姐姐你嘴真毒!那人肯定狂打噴嚏。”
“嗬嗬,還好啦,還好!打噴嚏增加肺活量,我免費幫他強健體魄。”
積灰的紙團、幹枯的筆芯、生鏽的回形針統統向著垃圾袋自由落體,廢紙簍頓時收獲頗豐!而幹淨整潔的辦公桌,在我眼中俯首帖耳,終於烙上了我個人風格的隱形商標。
雙手插腰,用力吸口氣再重重呼出來——感覺真好!像是踩在前人的肩膀上,重新開始。嗯,不管什麼感情生活人際關係處理,隻要前人在自己的業務上是個巨人就好,然後,我就可以像那種小學生思想教育勵誌文章裏寫的一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繼續前進!
突然,手機響了。陌生的號碼,我皺皺眉,還是決定接起來。
“雲珈在哪裏?”
從來沒有聽見過的男聲,在我毫無準備的時候,從聽筒裏衝出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