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白了就快點開始工作吧!”女上司意味不明斜挑著一邊的眉毛,順手拋下一個厚厚的深藍色文件夾。
辦公桌上九級強烈地震,幸虧咖啡杯裏隻有七分之一剩下。我從地震餘波中探出頭,小心翼翼翻開硬殼封麵,第一頁就是策劃案名字——邊緣遊戲。粗略一翻,原來一厚疊裏就隻有一個案例:推理類角色扮演,外加寵物養成。不過策劃案的報告中,從劇情設計到人物台詞,甚至是NPC和武器、技能介紹,PK係統說明,應有盡有。遊戲類型本身並沒有多大新意,然而遊戲文案劇情銜接卻像精心打好提綱小說,懸念一環扣著一環,結構竟然還是夢裏夢外雙線並進。
於是,一個上午就在研究前輩的策劃報告書中流逝。新人入行,總要拜個師傅。比起作威作福的實體人物,捧著一堆沉默得貨真價實的報告自學已經是幸運。
我很坦然,安安穩穩坐到中午,吃完工作訂餐,坐回桌前繼續看策劃書。翻到劇情文案最後一頁,玩家扮演的角色正和人對峙——沒有結局。
“小雯,你知道那個‘邊緣遊戲’的策劃案麼?怎麼沒結局呢?”
“嗯,是啊,這是從前的主策劃大人留下來的。有結局的,他說是要保護自己知識產權,在離開公司的時候,就都毀掉了。”
“毀掉?嗬嗬,還學黛玉焚稿呐!”
“不,不是燒掉。他就把那些A4紙從夾子裏拿出來,‘刷’地一下,就從窗口扔出去了!真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讓別人得到啊!嘖嘖,帥呆了,真的帥呆了!”
小雯說著,麵皮微微泛紅,雙眼發亮——如今,特立獨行、奇奇怪怪的驕傲男人總是對單純的小姑娘有莫名其妙巨大的殺傷力。而我隻是好奇,從大樓上扔下這麼多辦公用紙,環衛局或者市容管理機構究竟有沒有找他麻煩。
“不過他也做得真絕!說分手就分手,其實和嚴姐好的時間,都不到三個月。唉,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離開公司,當時,嚴姐被打擊得……唉,成人的世界啊……”小姑娘說著,雙手托腮,噘起嘴唇,像是看不懂又像是憧憬。我笑了笑,好像從小雯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
“對了,李瞳姐姐,你看上去那麼冷靜,以前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嗯,有啊,我們做了五年的男女朋友,但後來分手了,哈哈,所以現在我是沒有淪陷的大齡單身智慧女郎!”
“那個……這麼問不太好,但是……為什麼分手呢?”
“嗬嗬,沒事,分手麼,就是過不下去了呀,就這麼簡單的。”我笑笑。
從前總覺得世界上什麼事情都應該有講得通的前因後果,也必須有清晰的開始收尾。但是,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緣由。
剛剛分手的時候,腦子裏總有兩個聲音吵得不可開交。一個聲音告訴我,這五年的青春都是白白浪費掉的,我把最好的年華給了一個人,卻發覺在他眼裏這些一文不名。還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隻是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無論是單純、衝動、幼稚還是其他什麼貶義詞,至少我的那些歲月是符合那個年齡的人最該有的特質的,沒有像更多的人一樣壓抑天性。兩個聲音,無論誰都不肯妥協。
整件事情都已經完結了近兩個月,似乎一樁心事已經從石頭打磨成了碎砂,輕輕一拂,雖然手心還是會有點疼,但畢竟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快要下班時候,雲珈打來電話,說是晚上許小誠去公寓裏準備一展自己二十一世紀新好大男孩的本色,所以我就不用麻煩買菜回家。
嗯,很好!吃現成的很好!
聽得出雲珈的聲音很開心,這也很好!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她說——“我還是相信愛情。”
愛情這樣的事情,自己相信了,就是比那些不願意輕易相信的所謂清醒人士,多了萬萬千的幸福與幸運!
——而我,至少現在,似乎並沒有這樣的幸福和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