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女公爵(1 / 2)

回到公寓已經快要七點。

雲珈和許小誠肯定已經等得不耐煩,早已開始小情侶的自助燭光晚餐。如果是好心的新世紀好男孩許小誠,大概會記得幫我每樣菜分一些裝在碟子裏,留在一邊。不過,一想到旁邊有雲珈大小姐頤指氣使,我幾乎可以肯定,那些她喜歡的菜色理論上是不會有剩的了。話又說回來,如果是許小誠親自下廚,又怎麼會出現大小姐不喜歡的菜色。

戀愛開始的蜜月期,起初並未全情投入的那一方總是占盡優勢。愛情的規則有多麼簡單,也就有多麼微妙——先動心的是輸了先手,受寵多一些的得了機會,然而大多數人都是不輸不贏。

“你終於回來了!要是你再晚一點,恐怕我們弄到明天一清早也吃不到晚飯!”開門的是許小誠,脾氣溫和的大男孩如釋重負,左眼感激右眼涕零。

“怎麼?還沒吃飯?”一眼看見他身上居家米色格子圍裙來不及解下,我著實吃了一驚。

“李瞳姐,我真佩服你!”

“嗬嗬,怎麼了?剛剛才發現雲珈什麼都不會燒?”

“不,不是這樣。”許小誠搖搖頭,一臉困擾,向著廚房方向撇撇嘴角,有意無意壓低了聲音,“不會燒飯也就算了,賢妻良母什麼我也不指望。但不會燒卻偏要幫忙,真越幫越忙。”

“許小誠,你對李瞳說什麼哪!”沒看見雲珈其人,隻有略帶不快的聲音自敞開式廚房遙遙飄來——夾雜在油煙機馬達聲和先前沒有注意的奇怪焦味中。“燒焦的鍋底我刷不幹淨!小誠,你說怎麼辦吧!”

“你要講道理!”許小誠的好脾氣似乎已經被折磨殆盡,一邊匆匆走過去,一邊理論,“既然請人幫忙,怎麼弄得像威脅……”

來自廚房的聲音毫不客氣地截斷話頭:“難道學生沒有掌握課堂上的內容,負責指導的授課老師就不應該好好反省一下,自覺追究自己的責任麼?”

“那咖喱可是剛才你自己說不要加水,還開大火,最後才燒焦……”

“作為負責的老師,在學生對自己能力做出有巨大錯誤和偏差的判斷的時候,難道就不應該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然後及時加以製止麼?”雲珈頓時來了勁,幾步繞過吧台走出廚房,左手插腰,右手卻還執著鍋刷。她和許小誠麵對麵站著,矮了一大截,口口聲聲“老師學生”,卻還是上司訓斥下屬,前輩教育晚輩,盡管歪理一串依舊氣勢淩人。

“……加以製止你就會聽?”

“當然不會!”雲珈秀眉一挑,一口回絕,斬釘截鐵。

“就知道。”許小誠眼神一黯,歎口氣,伸手準備去接鍋刷。

不料雲珈身子一側,把手藏到背後:“無關緊要的製止我幹嘛要聽!不過,如果是你,至少我會考慮一秒鍾!”明眸善睞,笑靨如花,這樣說話對於雲珈來說,更是千年難得。

溫柔平和的大男孩愣在當場,興許是被捉弄不甘心,興許是捉弄後的結語教人哭笑不得,又或者,是料到雲珈不會這樣簡單罷休。

“你還沒有說完吧?”許小誠開口發問,神情坦然。

“哦,真聰明!我考慮一秒鍾之後得出的結論是:不過既然你那麼自覺願意刷鍋底了,那善良的我也沒有理由不成全。”

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以外,恐怕還不存在第二個犯下錯誤、請求援助,前後比喻無有接續,卻還照樣義正詞嚴理直氣壯的女人。而究其“不存在”的原因,大概是世界,或者說自然界本身,都沒有能耐接納這第二個“雲珈”。

許小誠歎氣扶額。

我忍笑扶牆。

而雲珈斜倚在吧台前,唇角上翹,得意非常。右手拿的鍋刷,霎時變作葉卡捷琳娜二世登基時候手裏的權杖,隻是持杖者本人威嚴不足驕傲有餘。

“其實謙虛點想想,為別人考慮,體諒別人心情也是我的優點之一。”

“‘目中無人’女公爵殿下,我可從來沒有發覺你懂得謙虛。”

許小誠說著,抽走女爵手裏的“權杖”,又是一聲歎息,邁著大步走進廚房。能夠站在雲珈身邊的人,果然必須同樣驚人。比如許小誠,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像是中世紀的騎士,一副溫柔心腸!但似乎還是過去的騎士比較幸運,隻需為了心上人開疆擴土衝鋒陷陣,而不必親力親為打理家務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