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快點!你和李瞳明天還要上班呢!”雲珈站在廚房中央不停催促,聽上去像是為人好,不過完全忽略了事實——她自己正是阻礙別人手腳的源頭。
等到一切妥當端上餐桌,就已經到了熱鬧餐館重鋪桌布開始接待第二批次晚餐客的時間。
雲珈從酒架上隨隨便便抽出一瓶紅酒,拎著瓶頸向上提了提:“喝不喝?”
紅酒瓶上,標簽顏色泛黃,一堆字母上加著橫杠,貌若法語。於是,隻有年份數字我看得明白。“啊,是1986年份?”
雲珈把標簽轉向自己看了看,恍然大悟:“哦,對,86年份,怪不得今天送到。”
“季彥送來的?”我隨口問。
雲珈愣了愣,隨即點頭:“啊。”
嘟嚕嚕——嘟嚕嚕——電話突然響了。
“小誠,幫我接下!在沙發旁邊。”
“哦,好的。”許小誠說著,接起聽筒,“喂,你好。哦……等一下。”
雲珈小心翼翼放下酒瓶,從許小誠手裏接過聽筒:“喂。嗯,是你……”她的眉角不經意一動,微微側轉了身子,她倚在牆上,踮起右腳後跟。“嗯,收到,真的謝謝了,原來還記得……嗯,蠻好的……”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雲珈。她左手拿著聽筒,微微低下頭,一縷發絲落下來,正好勾在臉側。白皙的臉龐上,笑容清淺,眉眼低垂,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纖細的美麗,從側影上安安靜靜地流淌出來,然後紮根在空氣裏。
我沒有說話。許小誠看著她,也沒有說話。
“……這樣的啊……嗯,是。是說真的。那麼……祝一切順利!再謝謝你,再見!”
雲珈手裏拿著聽筒,停了片刻,這才放下座機朝餐桌走來。
“都愣著幹什麼呢,快吃飯了,吃了以後,明天該上班的都要上班呢!”
隻一個瞬間,剛才打電話的那個人就消失不見了。快得讓人覺得,之前看見的像是月下蓮華的雲珈,隻是幻影。
“喂,小誠,你幹什麼啊!別開琴蓋!都很久沒人碰了,積灰還走著音呢!”
許小誠沒理睬雲珈,拖出琴凳,坐到那架三角鋼琴前,沒有拿樂譜,雙手放上琴鍵就開始彈。
——生日歌。
“原來你也記得。”雲珈輕輕呢喃。
我站在她身邊,堅信自己沒有聽錯。
她說“也記得”。還有另外一個人記得。
“雲珈,二十三歲生日快樂!”許小誠彈完,走到她麵前,眉眼彎彎,笑得非常好看,“變奏變調,無譜無錄音,即興演奏,世上隻此一遍。”
“許小誠,你明明知道是我生日!”
“嗬嗬,這才叫驚喜,否則為什麼偏偏要選星期一來。”
“原來就隻有作為房客的我不知道啊。”我挑挑眉,故作不滿。
“老掉一歲嘛,又沒有什麼好說的,嗬嗬!”雲珈說著,幫我斟上紅酒,還分了唯一一塊沒烤焦的魚給我。
酒足飯飽,許小誠先站起來收了自己的碗筷,卻被雲珈按住手。
“還是我來洗吧。”雲珈站起身,說著就開始動手收拾,似乎是好意,然而一臉別扭,還是教人分辨不清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總是你洗,手指粗得太快,以後誰來給我開鋼琴獨奏會過生日……”
那天晚上,許小誠走的時候,被大小姐要求了一個晚安吻。大男孩臉皮微紅,輕輕啾了一下——蜻蜓點水。
後來又來了兩次快遞,分別是定製的皮鞋和皮包,一次是雲珈的爸媽,一次是季彥。
原來酒並非是季彥送的,電話也並非是他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