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很快到來。而十月入職的我也終於麵臨是否能夠轉正的大關。
一早上,剛到辦公室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包,嚴姐就把我叫去。
我心中忐忑,一早出門就看見雲珈樓下一隻黑貓,不知是禍是福。於是開門時候,心裏哆哆嗦嗦,臉上強作鎮定,然而門把手都比手指溫度高些。
遠在山城的爸媽已經來過電話,說如果在上海工作實在辛苦就回老家去。老人家都是苦心加善意,不過無論是念及想要成就事業的自尊,或者決然拋棄曾經感情的自傲,我都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像是個心血來潮離家出走的孩子,在外混不下去黯然回鄉,最後落得個灰頭土臉被人指點。
“李瞳,你那個補完的《邊緣遊戲》的策劃書我看了。嗯,我希望能夠都按照你想的,把這個項目繼續下去,最好遊戲能夠趕在明年暑假前上市。從現在開始,這個項目就交給你負責。”嚴姐說著,故意頓了頓,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你是不是願意呢,新任的RPG主策劃李瞳小姐!”
“願意!”我欣喜非常,太過驚訝,於是回答簡短,像是小學生麵對征詢是否願意出去秋遊的班主任。
嚴姐點點頭,遞給我早已準備好的合同和簽字筆,一式兩份。她抱臂倚坐在辦公桌上,看著我吹幹簽字,卻突然拋下一句話:“不過李瞳啊,你是破格提為主策劃的,以免有人說什麼,有件事你最好還是要注意一下……”
我一咯噔,一股寒意陡然竄上背脊,是不祥預感。
嚴姐繼續說下去,挑著眉毛,神情古怪:“雖然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錯,但請轉告季彥,別招搖兮兮每天在底樓等你下班,多少也考慮下其他人的立場!”
我頓時愣住,反應過來立刻說“是”,心裏哭笑不得。嚴姐的這個“其他人”除了說她自己,還能夠指誰。真是多虧季彥,原本平順的過程才無端加上了波折——好在有驚無險。
接過我簽好的合同,嚴姐順手拍拍我的肩膀:“在這兒好好幹吧!”
這是句正經話。於是,我用力點頭,由上至下,堅定得甚至連自己都驚訝。
嚴姐和雲珈不一樣,有些話在她口中說出,陡然親切無比。她算得上過來人,看著我走在若幹年前她經過的道路上。
嚴姐不說“留在這裏”,也不說“繼續好好幹”。因為我和她都一樣清楚,這個城市規則明了卻也令人暈眩,時而簡潔明快,時而紙醉金迷。她之於我們,永遠都不是故鄉。我們都來自他方,獨自飄來,日久生根,卻不會順利紮根;生根之後是留是走,又是何時來去,都是未知,無從判斷。
然而能夠依靠自己賺一份生活,開始立足,我已經滿意。爸媽再來電話,我不必支吾自己生活狀況,我也已經滿意。
辦好一係列轉正手續回到辦公室,看見桌前名牌,第一次真正覺得自己有了立足之地。
QQ上雲珈頭像正好亮著,估計今天沒有翻譯任務,便興衝衝打開窗口,發過去一行字——我轉正了。
“賀喜啊賀喜!李瞳,我碰到麻煩了……”雲珈回得很快,不過隻有前半句和我的內容有關。
“怎麼了家務苦手?又把生麵條和冷水一起煮了?”
雲珈發過來一張抓狂的兔子表情,接著是一行字:“不是,是大麻煩。今年平安夜,我們圈子裏的在上海的人決定聚一聚,所以包了大劇院包廂看芭蕾舞劇。我不喜歡那些人,但不能不去……李瞳你陪我吧!”
“你不是有許小誠麼?”
“有他才更麻煩,想象一下,一群何子琳暗地裏磨好尖牙利齒,看到我就恨不得一下子撲過來!”
對話框上顯示“再輸入”的字樣過了很久,雲珈的話才發送過來,內容卻不像是需要斟酌良久的樣子。從來不知道收斂為何物的雲珈竟然這樣顧忌,除去一對多的壓力之外,恐怕也另有故事。
不過我不方便問,於是插科打諢:“大小姐已經過了羅莉年齡,據我看來,沒有那麼容易被推倒。”
“……如今這個世道,大家不是都已經把推倒禦姐作為最高夢想和目標了?何況我又是長得比較萌的禦姐。”
鑒於事實,我無言以對,於是一行六個粗點——真是自我感覺良好大小姐,嗯,不,自我感覺恰到其份地良好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