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牆上的掛鍾，門鈴響了，她猶豫了一下，想著也許是他回來了，急忙跑過去開，剛拉開點，就看到晏懷遠站外頭，凜凜寒氣透著半開的門直往她身上鑽。薑幾許隻穿了件套頭毛衣，冷得一哆嗦。
他換了件羊毛大衣，頭發和肩上落了一點雪。左手裏拎著個皮質公文包，右手提著兩份熱騰騰的豆漿油條。樓下那個炸油條的叔叔回老家給他兒子辦喜酒去了，連著一個多星期都沒開店，她也沒得吃了，隻自己在家熬粥煎餅。怎麼這麼巧，他一去就買得到的？
一瞬間，失而複得的那種喜悅和滿足又攪亂她這點理智。
幾許把門全拉開，撲到他懷裏，緊緊摟著他脖子，“去買早餐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啊。”
他拍拍她的背“行了。外頭冷。進去吃早飯了。”
隨後很快鬆開。
他沒抱她。
薑幾許隻壓著心裏這點難受勁兒，坐到餐桌邊上開始吃東西。
豆漿還是半糖。看來晏先生派來跟她的人把她生活細節摸得挺清楚的。
薑幾許琢磨跟她的人每天到底貓哪兒看著她，她平時上課還有在家裏頭這都是看不到的呀，唉，她既不是明星又不是罪犯，普普通通一講師，也沒什麼娛樂活動，成天跟著她，得多無聊。
她慢慢悠悠地吃著。晏懷遠就坐她對麵，安安靜靜地跟她一起，不說話。
喏，明明都是吃一樣的東西吧。他那套tablemanner就還是不變，吃相斯文且優雅得狠，拍成時尚大片絕對能把他那堆女粉絲激動得昏過去。
不像她，吊兒郎當地盤著腿坐著。跟胡同口坐著的老大爺似的。
唉，人家是商界精英，跟她這種破落戶自然是不一樣的。
其實吧，薑幾許自己也不想不明白晏懷遠那時候為什麼就真喜歡上她了，把她當親生的女兒一樣的寵著。她小時候是長得美啊，也聰明。可是，他身邊圍著的女孩子，有哪個是醜的笨的。她家裏也的確有錢，可是碰上晏家，她爸爸留下來的那點錢也算不得什麼吧。人家是國之重器呢。她這家裏頭人，就是些思想墮落的大資產階級。
而且吧，晏懷遠這人，即便沒有家族光環籠罩，也是風姿凜凜，她是隻敢遠觀不敢褻玩的，也沒那個膽子去褻玩他。
可是，就這麼個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人，偏偏落她手裏了。
薑寶寶好多次都暗暗感歎：老天爺對她不薄啊。
迷上晏懷遠，有天她一激動，把人家拖到操場角落裏去表白。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就暈乎乎地落在了他懷裏。高中的時候明裏暗裏，不曉得吃了他多少豆腐，他也縱著，還解一粒襯衣扣子讓她伸進去再摸。
他鎖骨下方，肌肉緊實又光滑，手指摸到，跟觸電似的，一瞬間心花怒放，放學走路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讀大學以後，葉碧心更忙了，壓根沒空管她。17歲到25歲，整整8年，她從少女成長為真正的女人，基本上是被晏懷遠一個人給拉扯大的。
隻要他有空，一定是在陪她，什麼事兒都歸他一手操辦了，從入學軍訓到畢業論文答辯，都是他照顧著。來例假，姨媽巾不止是他買的，還是他親手給換的，她隻曉得捂著個肚子嗚咽幾聲又沉沉睡去，像隻小豬。
除了讀書上課是親力親為，薑幾許再沒為別的事兒操過心。
每每想到自己這種米蟲一樣的生活，她就覺得，真墮落啊。
要不是那時候她娘出了事，估計再等半年研究生畢業，她就直接嫁給他了。
天有不測風雲。命運在這裏一番轉折，自有它的用意。
大概就是要把她從這種蜜糖一樣的生活裏拔出來，叫她看看她人生的本來麵目。
所以她成為了今日的薑幾許。
無法再跟他相依相伴，無法再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一切。
何況，為母則剛，在許多沉重的錘煉和孤獨裏，她成長為薑寧寶的媽媽，被他依戀和深愛。
她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吃完，去上班。司機已經在樓下等。晏公子買完早餐之後也沒有再跟她說話，上了車，隻拿著個平板看文件。上橋的時候等紅燈，他中間還打了個電話，跟慕清安排後續工作。薑幾許聽到電話那頭柔媚的聲音，心裏真不是滋味，跟一張被畫亂了狠狠揉皺了的廢紙一樣。她克製自己心裏這點別扭，轉過頭去看窗外。
天色昏暗，飄飄灑灑的雪落下來，被冰冷緩慢的江流吞噬。
天空不幹淨，南方這場雪也是髒兮兮的。
她還有什麼立場去吃醋去撒嬌，早晨能給她帶份吃的已經感激不盡了。
再這麼糾纏不清，晏懷遠對她這點感情跟眷戀，早晚被她自己給磨得一幹二淨。
他跟慕清打電話，他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全傳到她耳朵裏。口吻平淡又親和，電話那頭慕清說下周要請假回滬看望家人，他爽快地答應，說到時候讓Kevin送她回去。之後又問了慕家父母身體，囑咐她替自己轉達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