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周雲賀無數次後悔那一夜的荒唐。當他醒來後看到身邊躺著一個皮膚不再緊致的女人,兀自嚇了一跳,思維有片刻的混沌和停滯。他想不起自己怎麼和這個滿臉星星的女人糾纏在一起。事後,他終於相信,酒可亂性,這句話是真理。
女人含羞帶怯地欠起身子,無比溫柔地問周雲賀:“你醒了?”
周雲賀正在怔仲,聞言驚了一下,定睛往聲音的出處看去,還是那個女人,那個雖然年過40依然打扮得如同少女一般靚麗的張作家!
周雲賀呼地一下跳下床,驚疑地說:“你,你怎麼在這?”
張作家莞爾一笑,然後不慌不忙地穿上自己的衣服,似乎帶了嘲弄說道:“你慌什麼?我又不要你的什麼。”
周雲賀聽她這樣一說,反而更加慌亂起來。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何況自己吃的這餐還是一個幾乎看穿風月的女人,張作家越是解釋,不要他負責,他越是心驚肉跳。他更喜歡一捶子買賣的交易,譬如去歡場找個女人,完事後丟下若幹鈔票,然後互不相欠。自己跟這個張作家,一無感情鋪墊,二無交易可做,她的不要他負責完全可以當作秋後算帳的伏筆。周雲賀知道自己已經一失足,但是不能再留隱患。於是咬咬牙,很冷漠很強硬地說:“我不想欠你的,你就告訴我怎麼做吧。”
張作家幽怨地盯了周雲賀一眼,然後慢條斯理地說:“我以為你是個特別的,原來也是個俗人!”
周雲賀盡量不去跟那個眼神對接,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枝煙,點上,心底的慌張這才隨著煙霧的吐出平複下來,他用更加冷漠的聲音說:“我說過,我不喜歡久欠,你說吧,你需要什麼?”
張作家終於被周雲賀的冷漠激怒起來,她呼地站直身子,恨恨地說:“好吧,你看你想怎樣解決?”
周雲賀思忖著,這女人處心積慮地接近自己,並謀劃了這荒唐的一夜,恐怕不僅僅是金錢能夠解決的。從她衣著裝飾來看,她應該屬於生活富足的一類,所以,用鈔票計是不能擺平的。做情人,自己是堅決不會答應的,而從女人的口氣來猜測,也並非她的本意。像她這種女人,生活無慮,卻又喜歡寫點文字,除了好玩之外,最大的樂趣莫過於名氣。想到此,周雲賀在心裏詭異地一笑,自己能夠回報她的,也許就是幫她在某重量級雜誌上點稿,已滿足她的虛榮心。於是試探著說:“請問,你平時都寫什麼類型的文字?”
忽然聽周雲賀轉了話題,張作家先是一愣,繼而明白過來。聽鑼聽音,自己再怎麼愚蠢也算是在這世上走了40多個年頭,周雲賀無端地問起自己的文字,除了想在這方麵助自己一臂之力,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於是趕緊配合著應道:“什麼都寫,但是最喜歡散文和小說。”
“嗯。”周雲賀沉吟著,然後從公文包裏找出一張白紙和一支筆,飛快地在紙上寫了一串文字。張作家斜眼瞟了一下,似乎是什麼電子信箱。周雲賀寫好,然後遞給張作家,說,“回去後將你的小說或者散文發到這裏,我拜讀一下,看看有無可能在我們雜誌或者其他登一下。”
張作家心裏狂跳。能夠讓自己的作品登上以上周雲賀主編的《長城文學》,就相當於走進最高文學殿堂,在她那個小城市寫作圈裏,最看重這個雜誌。不管你在其他報刊發表過多少文字,如果沒有在《長城文學》刊過一篇哪怕百字文,那麼,就代表你的文字沒有多大價值。換言之,即使你從來沒有在其他雜誌發過稿,卻在《長城文學》有文字見刊,一定是小城市寫作圈裏的佼佼者,可以狠狠地吹一吹牛,而聽者一定會以仰視的目光致以尊敬。
張作家需要這樣的光環。在寫作這條道上,她走了不少於20年,從一個天真少女到一個不惑女人,她一直懷了一個不懈的夢想,就是成為名副其實的作家。雖然自己有了市作協、省作協發的證書,但是她知道這些證書是怎麼混來的,這是因為她那個有錢的老公,出資幫她出了一本書,又幫她辦了一本隻有內刊號的文學雜誌,才使她本地本省寫作圈裏有了一點活動的資本,但是,她知道,要讓人家真正佩服自己,還是要有硬作品。這次筆會,竟然見到著名的大作家周雲賀,這是她想不到的。這幾天,她的所有心思就一個,套住這個男人,達到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