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又一次的,林牧凡問我,雙眼帶著迷蒙,又帶著疑惑。
我抓狂,林牧凡,我已經跟你說過無數次了,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都記不得了!我跳腳地衝著他大聲吼。
是的,這就是自我相親遭遇險境之後半個月內,林牧凡第一千零八次的問我。仿佛我與他之間除了這件事,已經沒有了更多的語言,看得出來他對於我的擔憂,但老被他這樣審問著,我的心情真的好不到哪裏去。
你說你林牧凡那麼一個大老爺們兒,一天到晚追問我這件事,從早晨起床到夜裏上床,從每日的例行巡街到一日三餐……他必然問我這個問題,永不落空。但偏偏遇上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明明記憶裏關於那個叫滕天的公子的印象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我一閉眼就仿佛能看到他那雙桃花眼還在我的麵前一閃一閃的,可為什麼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人都沒有對於他的記憶?還有那個叫四兒的小廝,武功如此之高,在龍騰客棧裏鬧出的動靜是如此之大……我甚至還記得他中了劍血流如注卻熱切渴望著我能救自家公子的模樣……
那樣的驚心動魄,那樣的記憶猶新,可為什麼所有人卻都說,這隻是我的幻像?
莫非,我當真隻是做了個夢?
但身體因為劇烈的運動後的酸痛,那些黑衣人如同催命符般沉重的腳步聲還猶在耳際,與滕天生死與共的情誼……又讓我不能相信,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一場可怕的惡夢。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第一次,我糊塗了。所以,麵對著林牧凡的質疑,我隻能一問三不知。
最後,林牧凡苦問無果,終於搖了搖頭,一臉悲哀地看著我,得出了一個結論:柳妹,看來你真是天太熱,中暑了,所以產生了幻相。
是是是,我也懷疑我是中暑了。
可是,私心裏卻又有著一份好奇,我按捺不住,於是湊近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林牧凡,你在京城當捕快多年,見識比我多,那你告訴我,世間上可否有一種藥,可以讓所有的人在瞬間忘記發生過的事的相關記憶?”
林牧凡聞言,有些詫異地看著我,低頭沉思了半晌,肯定地點了點頭,“的確,是有這種藥,叫忘憂粉,是用西域的曼陀羅花所製,此藥無色無味,隻需小小的一點,就可以空氣裏揮發,令嗅到之人在瞬間忘記兩個時辰內所發生的所有事情……”
“什麼?”我瞪大眼,仿佛在那一瞬間看到了一絲光亮,“那有沒有可能……”
“可是,”林牧凡的下一句話,卻又一下粉碎了我所有的期望,“這種藥是大內秘藥,我們也隻是聽過但從未見識過,不知其真實性是否可考。況且,這種藥就算在西域也極為罕見,更不可能流落到龍璧皇朝的民間的……”說到這裏,他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很明白:你就不要費心去追查了,你所說的人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兒,怎麼可能會與大內秘衛扯上什麼關係?
這倒也是。
滕天根本不會武功,這我是知道的。雖然那個叫四兒的小廝會幾分功夫,也的確有幾分耐力,但如果硬說他是大內秘衛,那他所保護的滕天又是誰呢?皇族?
開玩笑,這裏山高皇帝遠的,那些個皇族的人個個養尊處優,怎麼可能會到這裏來?況且那天我明明認錯了人,對滕天也多有不敬,如果他真是皇族之人,又怎麼可能會容忍我的放肆與無禮,還請我吃飯喝茶?
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況且就算他真是皇族,又真的是隻身一人來到山陽縣,但他身後的護衛,絕對不會隻有一個四兒而已不是嗎?
所以,想通這一層,我捶捶腦袋,在心裏暗罵了一聲自己想太多了。這一切,也許真是因為天太熱,我中暑所產生的幻覺也說不定不是嗎?幹嘛非要去打破沙鍋問到底?這對我又沒有任何的意義!
隻是我倒是想通了,林牧凡卻仍然很是好奇,偏了偏了,他咬咬唇,又沉聲地問道,“好了,柳妹,就算你對那天的事是你的幻象,但……你為什麼要去龍騰客棧?還有,金師爺的娘子怒氣騰騰地殺到這裏來找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緘口不言。總不能告訴他,我去龍騰客棧是為了相親吧?那還不被他給笑死了?
“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不能讓我知道的?”然而得不到答案的林牧凡卻窮追不舍地問。
“……”我默了默,抬頭望天,突然對他咧嘴一笑,“啊,天氣可真好啊~~~”卻突然轉移了話題。
於是,林牧凡垮了臉,也跟著我一起——沉默了。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轉眼間,已經到了最熱的季節。都說山陽縣的冬天難過,但山陽縣的夏天也同樣難過。烈日的炙烤下,麵攤上的生意極不好,食物容易變質,吃麵的人也不多,所以每年的夏季成為我最難過的日子,穿著薄薄的衣褲,我坐在麵攤上,懶散得連動一動都嫌煩,頭低垂著,隻想打盹,仿佛怎麼睡也睡不足。就連林牧凡也深深地領教了山陽縣夏天的厲害,將每天八次的巡街改為了四次,而且每一次來我攤上喝茶都無精打采……
似乎,在這樣一個季節裏,連狗都懶得叫喚了,因為我的耳根著實清靜了不少。
但卻有人,偏偏在這樣的季節裏折騰著,叫人不得安生。
那是一天夜裏發生的事,在山陽縣裏,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
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鄰縣有一位姑娘,姓蘇,嫁給了山陽縣裏的望族王家,是為王蘇氏,平日裏也常常在城中走過,與我有過數麵之緣。要說這個王蘇氏,可真是個苦命的人,就在她十七歲嫁到王家的那一年,新婚燕爾之後,她的夫婿外出收租,卻遇到了攔路虎,落了個身首異處,從此她以未死亡人的身份孀居王家,又無所出,被王家的幾房長房親戚欺負得體無完膚,還被迫分了家,隻落得一處茅草房棲身和兩畝薄田收租度日,這樣一過就是四年。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她一個孀居之人,又沒了倚靠,自然引來一些潑皮無賴半夜在她的房前觀望。但王蘇氏卻潔身自好,立誌為亡夫守節,夜閉門戶,絕不生事,倒也搏得城中人對她的幾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