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煙雨朦朧的江南小鎮,被雨水衝刷的青衣石板,綿連的雨幕中一個白衣少年撐傘而立,雪白的大氅映著一張蒼白病弱的臉,眉眼間浸入點滴哀愁。溫潤的玉冠發出淡美柔和的光芒,那一雙雲靴在這泥濘中未沾分毫。

他向她伸出手,骨指幹淨而修長,雨水打在蜷曲的手指上,在指尖化作晶瑩的光芒。

她猶豫著是否要伸手,那雙手幹瘦而烏黑,上麵沾滿了乞討的卑微。

少年伸手等著她,耐心的掛起淡淡的笑意鼓勵她。

一隻小手終於搭進了那隻等待良久的手裏,大手收攏,牢牢握住那隻小手。

那隻手不是她的,她把兩隻烏黑的手攤在眼前,裏麵空空如也。

一時的猶豫,錯過的,便是一世。

可惜,五歲的她還不懂,命運卻早已注定。

一雙溫柔的手輕撫上自己的臉,不哭,是誰,在耳邊叮嚀。

她沒有哭啊,隻是望著那相攜離去的背影,自己的遺忘,有些落寞罷了。

乖,不哭。

那雙手,流連著不肯離去,輾轉於自己的臉上,為自己抹去淚水。

她真的沒哭,她答應過蘭姐,再也不哭。

睜開眼,一抹迷蒙的白影映入眼簾,白衣依舊,人已不同,那張臉沒有宿疾所累的蒼白,還有那屬於王者的孤傲。

早已失去的,又怎麼會重現,何故自己的心裏還有失落徘徊,一絲淒涼的笑意掠上嘴角。

“你怎麼來了?”

這張臉是主人還她一抹更加寂寞的笑,在燭火中跳躍的臉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看見外麵飄雨了,怕你的腿又疼了,所以過來看看。”

是嗎?“不,我的腿不疼。”那雙腿早應該失去知覺,卻固執的隻肯留下疼痛。那疼痛有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往往在陰雨連綿的梅雨時節,更是要掉綾羅半條小命。

“不疼還哭。”鐧的手掌濕涼,多半是她的淚水,一點一滴的,滲透他的皮膚,冰涼他的心髒。

“隻是,做了個夢。”

已經有多久沒有夢到小時候了,小時候的她還是個乞兒時,就已經不敢卑微的伸出她的手,她一直明白,他們之間是雲泥之別,永遠隻能追隨其後。

鐧看進了她的眼睛,這樣受傷的眼神隻有在深夜的雨夜才會悄然出現,在她平日張揚著慧婕自信的眼眸裏其實埋藏著這樣的落寞,而隻有這時,他才會覺得,她需要他。

他把手插入她的背後,輕攬起她的腰,讓她靠進他懷裏,下巴頂柔軟的發際,臂彎間是柔軟的身體。

“你的傷口會裂的。”她控製著身體,不讓自己的全部力量壓在他身上。

“沒有大礙了。”他摟緊她,讓她在他懷裏放軟身體。

這樣的夜,他喜愛這樣摟著她,聞著她發間的馨香,覺得一切都可以忘記。

也許就是這樣的懷抱,讓自己失了心,不用在費力的追尋那抹身影,有一個懷抱已經等在那裏,一個屬於綾羅的懷抱。

“我們離開吧。”第二次向她提及,流浪昭國各處,唯獨避開辰州。

“既然來了,又何必離開。”

“以前的日子,不好嗎?”她不明白,既然決定仇視整個世界,就不應該再接受任何恩情。

“不好。”她翻身,雙手支撐著身體,抬頭與他對視,“我不要讓任何人,再在你身體上劃下傷痕。”他不在乎,她卻會心疼。

兩雙眼,對視良久,倒是手先撐不住,軟了下來,隻得把頭靠在他的腿上,手勾住他的。

“傻瓜。”他俯,親吻她的手,發梢,掃過她的唇。

“你相信我,你會拿回屬於你的一切。”因為她存在的意義,便是助人得到他所要的。

“可是我不相信,人會全然的付出。”在被世人背叛後,要讓他如果再相信人性。

“你這張臉,無論男女,都會想要。”她輕撫上這張容顏,絕世的容貌柔媚的眼,是來自地獄的使者,勾去人的魂魄。

“是嗎?還是因為這張臉嗎?”他的手覆的手,也覆上自己的臉。原來他除了這張臉,什麼都沒有。

她笑。難道他不懂嗎?擁有這張臉,就擁有了一切。

風飄雪月、金光四射、綠雲、新玉孔雀、獨立寒秋、綠牡丹、十丈珠簾、鬃翠佛塵、芳溪秋雨、太真含笑、雪罩紅梅、黃鶯翠、粉紅蓮花……

綾羅把竹籃置於腿上,一邊由鐧推著行於菊海之中,一邊細數眼前的各色菊花。短短一行,就已讓綾羅大開眼界,各大名花,盡收眼底。這些名菊產於雲川各地,如若想要逐一欣賞,怕是要輾轉十國,而這丁羅怕是愛菊非常之人,竟將這各色菊花植於一處,其費心費力,怕是常人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