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愛與不愛,恨與不恨,皆是一瞬,世間萬物,不過隻是洪荒宇宙一粒沙塵。流不盡寒江之水,歎不盡人事無常。也許這就是命,可竟是這樣不甘於心。

兩年前,寒江邊。

寒江之水,終年冰冷浸骨,從北向南,延綿數千裏,縱貫雲川四國,乃雲川第一大河。發源於尼瑪草原的寒江一路南下,縱穿顯國宣國,卻在昭國境內拐了一個誇張的弧度,掉頭向東奔去,從東海國境內彙入茫茫大海。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傍晚的寒江水霧驟起,而餘暉傾灑在江麵,波光粼粼,煞是一片壯觀景色。由於寒江水質寒涼,異於其他,所以兩岸非但沒有水草豐美之象,更是沙石滿地,寸草不生,蕭條肅穆。

這就是寒江,不是母親,卻是嚴父,雲川上人人敬畏的河流。除了祭祀,很少人會來江邊,而今日卻有一人久久停留江邊不去,直到日月交替,同現天幕。

那個綠衣女子長久凝視腳下奔騰江水,聽水聲喧嘩,心卻早已不在。一年了,江水把她帶離故土,在此落地,整整一年。風掀起長發,卻讓眼眶幹澀疼痛,淚水早已不再,隻留下無用的雙腿。

她是誰?她不知道。她整日整日的坐在江邊,就在尋找這樣一個答案。她是綾羅嗎?可誰又會相信這樣一個廢人竟是顯國武女綾羅?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綾羅已死,在她失蹤的第三個月,顯國血皇就已經登上芷雲樓向天下發布了喪文。那一刻,她就已經死了,她不知道留下來的又是誰?

一道淒厲的叫聲驟起,與此同時,一團褐色的影子俯衝進江中又瞬間升起,一隻雕鷹利爪下勾住一尾白魚急速離去,眨眼間便成為一個黑點消失在遠處。

這寒江水中,隻有一種魚,而物物相生相克,也隻有一種鷹會偶爾來獵食白魚。這就是自然,動物尚且如此,又何況人呢?為了生存,背叛又算的了什麼。

她無數次的告訴自己,告訴自己這就是物競天擇的真理,可是心卻無法釋懷,蘭姐那兩刀,割破的不僅僅是她的腳踝,更是她對任性僅存的奢望。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真的這麼脆弱,一旦受到了威脅,就可以斷然的舍去,絲毫不留情意?她不信,她不信啊!如若是這樣,蘭姐為何會為她擋下致命一刀?如若是這樣,蘭姐為何會為她布局鑽營,助她擺脫殺手身份?

可是她還是拋棄了她,為了一個男人。

她從未想過要分享甚至獨霸魚鳶,她隻不過希望遠遠的跟在他身後,遠遠的看著他的背影,遠遠的看著他和蘭姐相攜的身影。她一直以為這樣就可以一輩子,可是魚鳶突然轉身向她伸出了手,那隻手如夢想般,停留在她麵前。他說,讓她陪著他,把江山踩在腳下。

這是魚鳶第二次向自己伸出手,第一次因為她的懦弱,他的手裏放進了蘭姐細小的手指,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滿手汙穢的卑微乞兒,她多想不顧一切的把自己交予這隻夢想之手。可是,蘭姐的利刃毫不留情的毀掉了她的夢想,她被逐江流放,永遠消失於魚鳶的世界,永遠留在了這寒江拐角之地。

她恨嗎?她該恨嗎?心卻已經掏空,無愛無恨。

遠處,似有似無的胭脂混雜這酒香味逐漸飄來,碎石在布鞋底下發出細微的聲響,伴隨著一個人不穩的呼吸漸漸靠近。沒等綾羅回頭,一件黑色大氅從天而降罩住自己的身體,然後溫熱的手臂纏上自己的脖子,一顆腦袋擱在肩膀上。

“老來這裏吹風,不冷啊?”

伴隨著一聲酒嗝,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綾羅屏住呼吸板上,不悅開口。

“走開。”

她討厭別人的肢體觸碰,更加討厭一身酒氣和可疑脂粉味的人纏住自己的脖子。

可惜身後的人顯然沒有直覺,聽罷她的冷言冷語非但沒有放開,反而手臂收的更緊,臉更蹭蹭綾羅的脖子,一副撒嬌的樣子。

“走開。”

這是最後一次警告,她絕不能讓人握住她的弱點,這是本能。

也許是她語氣中的恐嚇成功,也許是別的原因,身後的人終於怏怏的放開手,然後起身站起,繞到她的麵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又在自怨自艾了嗎?可憐的孩子。”說這句話時,男人的眼裏有一種不可名狀的興奮,也許是一種幸災樂禍的邪惡趣味,對於每個比他更加不幸的個體,他總會有種奇異的。

他喜歡比他更加不幸的人群,當他在江邊撿到這個要死的女人之後,他突然覺得他找到了自己苦難人生的短暫平衡。

他背著她求助各大名醫,他不想讓這個女人死掉,他想知道她的悲慘故事,他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比他更加不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