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時光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著夜夜盤繞的心頭隱言,曾經驚天地、泣鬼神地青春誓言,如今已然成了溫開水一般,喝到肚裏,不溫不涼。

——薑忍冬的日記

寂靜空曠山穀中唯有她絕望的哭喊。親愛的,青春無知,可你不已經再年少,什麼張揚歲月,什麼似水年華,都敵不過時間的轉瞬即逝,說聲再見舊時光,曖昧終成傷。他站在那裏,看見年少的她,消瘦的背影,獨自走在蕭索的街頭。北風呼嘯,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他想上前拉住她,可是卻發現自己定定地站不遠處,喊也喊不出來,動也動不了。

而她穿著單薄的連衣裙,在寒冬臘月的季節裏瑟瑟發抖,為什麼她那樣瘦弱?為什麼她不來找他?為什麼她流淚了?他的心疼得都要裂開了,他拚了命的想過去給她一點溫暖,可是卻怎麼都動不了,他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無力,心髒像被千萬條蟲子腐噬,恨不得趕緊衝過去。

他的姑娘,怎麼可以這樣彷徨無助?

黃昏日暮,奇怪的是,整條街上隻有他們兩個,他明明站在不遠處,可她卻偏偏沒有看見他。她迷茫的走過暮冬的街角,孤單的隻剩下影子作陪,她聽不見他的呼喊,看不見他的著急,她的眼中,除了絕望還是絕望,她的手中是一個破舊的洋娃娃,她的嘴中在呼喊一個名字,她在找一個人。就在這時,一輛大型卡車直直衝她開過去,他看到她驚恐萬狀的雙眼,他拚了命地跑過去,急呼道:“忍冬!”

他猛地驚醒,一睜眼就看見純白的吊頂,純白的床單,安靜閑適的陌生房間,頓時明白過來,他是到醫院了,病房裏沒有其他人,他掙紮著坐起來。

“因為我仍有夢,依然將你放在我心中……”

鈴聲從門口就傳了過來,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有人走進來,她盡量壓低聲音說:“媽。”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好,我答應。”沒曾想應承下來的心情是這樣平靜,也許該來的躲不掉,隻好硬著頭皮迎接,她掛掉電話,走進裏間,一抬頭四目相對。

床上那人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不知是何時醒來的。一夜間下巴的青茬像野草般冒出來,蒼白的臉,幹裂的唇,從前神采飛揚的人哪去了?

忍冬的心頭陡然一酸,隻差一點她都要忍不住過去,扶上他削瘦的麵頰問道:“你還疼嗎?”

而事實是在他深沉如水的目光中,她慢慢踱步到床邊,沒等她開口說話,隻聽他嘶啞著嗓子說:“答應了?就這麼不信我?”她本就覺得委屈,經他一說險些掉下淚來,頓時覺得心力憔悴。

程京澤嗬一聲,又閉上了眼,像是失望之至。

“你好好休息幾天,等你好了,我們再回去。”說完轉身欲走,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說:“忍冬,你累不累?”

她一滯,隨即道:“活著不就是累嗎?舒服是留給死人的。”

他還在打點滴,抓著她的手有些冷,還很用力,她輕輕拿開他的手,放在床上,想起昨晚的驚心動魄,還有些心有餘悸,把他送醫院來之後,搶救,輸完液,折騰完已經到了淩晨2點多,萬籟俱寂。

原來他們在崖下待了四個多小時之後,就被巡山員發現了。一片漆黑之中,將人吸引過來的是忍冬手機微弱的光,一聽到有人試探的呼喊聲,她就像被困千年的小獸,隻為等待這一刻的救贖。

那種激動的心情向來少有,而那是唯一一次有那麼強烈的生存欲望。

巡山員是附近村寨的山民,當即回到村裏找來同伴,合力將他倆救了回去。經過村民的幫助,一路顛簸才把他轉到中心醫院,一直等到手術做完,醫生說脫離危險,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緊張得要命,指甲陷進手心裏,幾道深深地痕跡,全身無力,累得人幾乎虛脫。

他像是睡著了,連護士來給拔針都不知道,她出去買了些米粥帶回來,病房很安靜,陽光柔軟,他早已醒了,穩妥地躺在那,眼睛從她一進來就一路追隨著她。忍冬坐到床邊,把粥擺在一旁的櫃子上,示意他吃飯。

程京澤不樂意地撇撇嘴,說:“你以前住院的時候,我還喂你來著。”

“你的胳膊斷了嗎?”

他裝模作樣地捂住胸口,說:“還有點疼啊。”她翻個白眼,端起碗喂他,程京澤對她的表現心滿意足,開始老實起來,每吃一口都會去看她一眼,忍冬有些不自在,問道:“我臉上有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