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撕心裂肺，這一生都不會再有。
——薑忍冬的日記
而事實並非如此，眼前程峰憤怒的雙眼幾乎要燃燒她，薑凡站在那裏搖搖欲墜，胸腔某個地方空落落的，像無底洞一樣，無數害怕，不安，忐忑，驚恐和悔恨和各種不堪的情緒爭先恐後湧進去，苦澀的讓人難以承受，這些紛雜的情緒猶如洪水猛獸，呼嘯著將她淹沒，撕碎，五馬分屍。
連他的手一向溫暖幹燥的手，現在牽著都有些冰冷。忍冬能感到兩人的手心出了很多汗，很多冷汗。她的心裏早已烈火焚燒，可此時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她靜靜看著地麵沒有抬頭的勇氣，有太多的愧疚不能說出口，她早就失去了說話的理由，隻能等待判決書一般無力的掙紮。
他們即將萬劫不複。薑凡站都站不穩，情急之下腿越來越軟，口中也說不出任何話，竟直直向地上倒去。
“媽！”
“小凡！”連一向沉穩地程峰都失態的喊了出來，底氣十足，還夾雜著一些惱怒，震得她心底一沉，有些隱隱不安。沒想到他們知道這件事情後的反應會這麼大，誰都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麵，忍冬也是懷著試著看的心態，才鼓起勇氣和他們坦白，她知道薑凡一向開明，主張自由，民主的教育，從不會去管什麼世俗倫理，應該不會反對她和程京澤，父母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又怎會不講道理。
可現在忍冬卻覺得他們的態度像是當頭一棒，打得她眼冒金花。程峰急忙抱起薑凡平放在沙發上，讓她緩緩氣，輕聲安慰，他們站在一旁，幾乎嚇呆，程京澤向前一步，道：“媽……”
“還不快滾！”程峰一嗓子吼出來，嚇得兩人一愣，“忍冬留下！”
程京澤猶豫的看了忍冬一眼，站著沒動，忍冬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可他仍然不為所動，程京澤被兒子的態度激怒，重重拍一下桌子，喊道：“滾出去！”忍冬也急了，看他向城牆一樣站在原地，無可奈何，薑凡似乎老毛病發作，一口氣提不上來，窩在沙發裏，一直做深呼吸，程峰衝著他說：“逆子，你是要氣死你媽嗎？”
薑凡一直沒有去看程京澤，看樣子氣的不輕，忍冬看著他，把他往外推，眼淚早已簌簌落下，說：“你走。”程京澤猶豫一下，深深的看她一眼，轉身出去了。
程京澤轉身的那一瞬間，忍冬看見薑凡的眼淚開始在眼圈打轉，她站在一旁，心如刀絞，也不敢多說一句話，耐心的等她緩過來，薑凡的身體向來不好，好像是天生的問題，不能生氣，但由於程峰照顧的好，很少動氣，幾乎沒出過什麼問題。
忍冬的心思很亂，腦袋裏像漿糊一樣，一直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麼辦，等待的那段時間最難熬，等薑凡的臉色慢慢緩和過來，忍冬的心才稍稍跟著放下來。過了十幾分鍾，薑凡終於坐起來，忍冬鬆一口氣，輕輕開口，說：“媽，對不起。”
薑凡紅著眼站起來，抬起手毫不猶豫“啪”地一耳光，打得她眼前一黑，腦子嗡嗡作響。忍冬捂住半邊臉，似乎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火冒三丈的薑凡，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挨打，也是薑凡第一次對她有這麼大的怒火，薑凡一向溫柔賢淑，主張教育為主，從來沒有像瘋子一樣對孩子們歇斯底裏過，可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和程京澤在一起，就引起了他們這麼大的反對呢？
“忍冬，我告訴你，你想要什麼都行，甚至我的命都能給你！可唯獨程京澤，他不能！你們不可能在一起！永遠不可能！”這麼強烈的反對，讓她的心一點點沉溺，幾乎反應不過來剛剛到底聽到了什麼，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滑落，看著麵前的程峰夫婦，忍冬突然覺得很陌生，可她還是想要一個理由，難道是自己不夠好，還是不能為程家帶來任何利益？
她哽咽著問道：“為什麼？”
“憑我養你這十幾年！你就不能這麼過分！”忍冬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差點沒站穩，她心亂如麻，嘴唇泛白，顫抖著轉過身，嘴裏喃喃自語：“過分？過分……”接著腿使不上力，忽地一下，重重跌坐到地上。
隻聽到薑凡心疼地倒抽一口冷氣，伸到一半的手，又艱難的收回去，還在努力隱忍著哭泣聲。忍冬的心頭陡然一楸，硬撐著站起來，突然後悔莫及，她為什麼這樣，又要做出讓他們不高興的事情。薑凡還是在關心自己，她反對也許真的有她的理由，可自己剛剛為什麼那樣衝撞她，難道自己不早就打算放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