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2)

成熟就是明明渴望某件事,卻拚命抑製那種想得到的心情,直到心如止水,直到波瀾不驚,直到心灰意冷。

——薑忍冬的日記

男人與他坐在後排,程京澤一直沒說話,他覺得心裏有些亂,薑凡的聲音隨著男人的到來輕快起來,這才給程京澤介紹道:“阿澤,這是我的親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你可能不記得了,這麼多年,從來沒和你們提起過,你的名字還是舅舅取得呢。”程京澤的心忽地沉了一下,他想起小時候程峰提過他名字的來由,但是沒有說是誰取的,隻是提及“澤”字的由來,《莊子.大宗師》中有雲:澤及萬世而不為及,說的是做任何事情不是為了所謂的仁義禮教之類,而是為了自己內心的本真,他一直以為是薑凡取的,因為隻有母親才會有這種文字而又古典的氣息。

他的心裏直打鼓,從剛才見到這個所謂的“舅舅”開始,他就開始忐忑不安,甚至不想麵對,因為他第一眼發現,這個中年男人的五官和她的眉眼太像了,母親又一直提起“舅舅”二字讓他有些頭暈。接下來的話更是如五雷轟頂,讓他無法接受,隻聽薑凡說:“哥,忍冬上班去了,這幾天太忙了,還沒告訴她,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轉眼連阿澤都長這麼大了,那個小家夥我還沒親眼見過呢,時間真是快。”車子上了高速,程京澤感到一陣目眩,耳邊唯有薑凡的話一遍又一遍回蕩:“你舅舅出事的時候,你才四歲多,忍冬還沒出生,這都二十多年過去了,你們都長這麼大了。”她又轉向男人說:“哥,忍冬那……你打算怎麼辦?畢竟她是你的親骨肉。”答案昭然若揭,程京澤如遭雷擊,他呆滯地看著前方,卻久久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卻仍然堅持問:“媽,這是什麼意思?”

“忍冬不知道你舅舅的存在,她以為自己是孤兒,後來我和你爸千辛萬苦找到了她,你舅舅不願意告訴她這個事實,怕如果說了的話,對她不但在心上,在生活中也會有影響,所以安排在了我們的家,我們一直沒告訴你們,怕對忍冬留下陰影。”

薑凡從後視鏡裏別有深意地看了程京澤一眼,而她的短短幾句話震得他耳聾眼花,像過了一個世紀,他幹澀開口:“你說什麼……”

車子還在繼續向前行使,程峰一言不發地開車,中年男人也疲憊不堪地昏昏欲睡,他的心裏卻早已風起雲湧。車窗外的風景轉瞬即逝,快速消失在眼前,程京澤呆呆看著外麵,已經不能思考,他久久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望著中年男人那張臉,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即使他和忍冬的五官神似,但他仍不願相信。

他又想到從前薑凡帶忍冬一起出去時,別人會說她們是母女,因為她們的五官也有些相像,他從未注意過這一點,也從來沒多想過什麼。一路上他都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到家之後,他也不理會他們三個人說什麼。一頭紮進房間裏不再出去,他不知道懷著怎樣的心情,隻是突然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忍冬,想仔細看看她的麵容,想真實的擁抱到她,異常地想。

可她的手機也打不通,公寓的電話也沒人接,這使他更加焦躁,但即使見到了,他也許不知該怎樣麵對她,平生從未有過的恐慌籠罩了他,如果那個叫薑平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的親舅舅,那他和忍冬……他不敢再想下去,此時他心亂如麻,甚至不敢正視薑平。

薑凡見他一路失魂落魄的樣子,沒去打擾他,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想也好,殊不知兒子和忍冬的關係到了哪一種地步。

程京澤把自己鎖在房間裏,頹然坐在地板上,巨大的恐懼感像蔓藤一樣從最心底纏繞出來把他狠狠勒住,勒地讓他喘不過氣來,血肉模糊,全身疼痛,還不肯放過他。他一直保持那個僵住的動作,直到天都黑透了也一動不動。不知有多晚了,門外也沒了聲音,他們都出門去了,黑暗中胃劇烈地抽搐起來,他蜷縮在冰涼的地板上,用力抵住胃部,即使是那股尖銳地疼痛,也止不住心內強烈的悔恨,現實猶如冰針紮在心髒上,又疼又涼,令人發指,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