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台灣回來後,寫了幾篇文章,都談到台灣的“吃”,我家女主人說:“你就知道吃!”為了消除這個誤會,我改個題目,這回說“喝”。
台灣有黃酒也有白酒。黃酒毫不客氣的就叫“花雕”,白酒最著名的是“金門高粱”。
台灣喝黃酒依南方慣例,酒盅裏放一顆話梅。話梅鹹酸,遮住了酒味。入鄉隨俗,頭幾天我就沒喝出台灣的花雕與紹興花雕有什麼差別。後來熟了,就不再那麼客氣,請侍應小姐不要往我杯裏放話梅。這一來露了真相。那酒實在不能與紹興花雕加飯相比,淡而不醇,虛有其表。
金門高粱不加小配料,一喝就嚐出像以前北京賣的四十度散裝白酒,比二鍋頭差著一個等級。但其包裝可比大陸的“五糧液”還講究,價錢也貴。宴會上不備,多是朋友把自己的珍藏帶來供大家享用。我坦率地對朋友說:“台灣的酒實在不如大陸的。”他們也承認,他們說初開放兩岸來往時,大陸的名酒在台灣是紅極一時,占領了好大市場。隨後假冒偽劣大陸酒湧了進來,把台灣人喝怕了。台灣酒家幹脆做起“台灣大曲”、“台灣茅台”來,公開聲明這是台灣造的,味道近似,但絕不作假,喝著放心。大陸酒叫自己人把名聲搞壞了,真李逵敗在了假李逵的斧下。
說完酒再說茶。數年前我在香港,一位朋友請我喝台灣名茶“凍頂烏龍”,一口下去濃香滿口,覺得比在大陸喝的烏龍強得多(因為我沒喝過大陸產的上等烏龍)。從此凡有親友從台灣來,我都請他們給我帶“凍頂”。喝多了才知道並不是所有叫“凍頂烏龍”的茶都那麼好。雖然包裝都是一流的。瓷瓶、鐵筒、陶罐,用精美包裝紙包好,外邊再加一個金色帶凸花浮雕的硬盒子。但品味有高下之分,要看店名和牌子。有了這個經驗,這次到台灣買茶和喝茶就沒有露怯。
烏龍是可以作功夫茶喝的,台灣的功夫茶具相當講究。且不說其陶器瓷器的茶具造形之精美,隻說兩樣新發明就很值得一提。一是在功夫茶具中增添了一套“聞杯”,喝茶像喝白蘭地一樣,飲用之前先把它倒進聞杯中,端到鼻前嗅其香,然後再倒進飲杯中慢慢品味;二是他們發明了一種金屬茶具,其性質類似咖啡壺,茶葉放在膽裏邊,衝入開水後會自動攪勻,倒出來的隻有茶汁而不會帶出葉片。不過兩樣我都沒買,頭一種連盤壺大小十幾個杯子,重量不小,又易碰壞,猶豫再三沒有買;後一種雖然科學,但失去了品茶的韻味,連猶豫都沒猶豫。
還有一件發明使我意外高興。我有老年人常有的小恙,時時離不開茶水。在大陸旅行隨身總帶個罐頭瓶改裝的大茶杯,裏邊裝滿濃茶。雖不保溫,總有的喝。去台灣不好把我這套設備帶著,很為這事發了點愁。到台灣才知道,人家早有創造(大概台灣患這毛病的人也不少),發明了易拉罐茶水。既有烏龍,也有香片,與罐裝“橙汁”、“可樂”一個模樣,而且放在一個自動售貨櫃內,隔著玻璃任你挑選,放進硬幣後,在你想要的罐下一按電鈕,就落下一罐來。妙的是雖在一個櫃內,落出的橙汁、可樂冰涼,而茶水卻滾熱!從台北到台南,直到佛光山佛教聖地,一路都有熱茶喝。隻是要預備條手帕墊著,不然會燙手。
大陸應向台灣學習這一手,讓大家早日放下罐頭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