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在台北(3 / 3)

隨著事業的發展,馬玉琪的經濟當然有了不小改善。但他個人生活仍保持著我習見到的那樣簡單,甚至可以說樸素。他不用工人,自己洗衣做飯搞衛生。錢多半花在幫助朋友、同行,和收藏文物工藝品方麵。他收藏了許多精美的戲裝、文玩、書畫。目前正籌備舉行他收藏的扇麵展。他拿出一些扇麵給我看。真是多姿多彩,美不勝收。不是白石老人、大千居士的遺墨,就是梨園界名人的一些作品——四大名旦合畫花卉,曆代名伶的墨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他見我看得如醉如癡,笑著說:“你挑一幅去作紀念吧。”我怎敢奪人之愛,連聲婉謝。但他隨手挑一幅胡佩衡先生在上一個甲子年畫的蘭草,誠摯地送給了我。玉琪的性格我熟悉,再推他就嫌我生分了。我再三致謝收了起來。

已到深夜,談興尚濃,忽然來了電話。他接過電話沒談幾句嘴角就哆嗦起來,驚慌地間,“在哪兒出的事?你現在在哪兒?好,我一定幫忙,後天我就趕到香港好了……”放下電話,他臉色蒼白,坐在電話桌前半天沒有一絲動靜。我等他緩過點後忙問:“出了什麼事?”

他告訴我,剛才電話是從泰國打來的,曾經由他幫助過的一個大陸出來的朋友,剛在經濟上有點基礎,夫妻二人去泰國旅行,丈夫在那裏被人殺死了。沒有抓到凶手。但看作案情形很像是港台黑社會跟蹤過去作的案。那女人困在泰國無法脫身,來電話要我幫助。我要盡快趕到香港去替她想想辦法。我也大吃一驚說:“怎麼會這樣?”他說:“近來這樣的事發生不止一起,是這邊的人早就策劃好的。有的為了敲詐錢,有的因為別的緣故。如果當事人不滿足黑社會的條件,他們就盯住你。不在本地作案,專等你到外國旅遊,辦事時跟蹤而去,在那邊下手……”說著他搖搖頭。

夜已很深,他又在考慮如何著手幫助那位女士的事,我便起身告辭。臨走說:“何時到大陸,給我個電話,咱們後會有期。”他說:“目前我正在考慮處理掉一些家具。把有些東西整理一下,到北京買幢住房。每年回去住幾個月,再到這邊住些日子。兩邊跑著,心裏才踏實些。在這事業上雖然順,可沒有生根的感覺,總還好像在作客,我的根在北京。那裏氣氛環境,民情風俗,連街上走道的人說話聽起來都親切。慢慢我年紀大了,演出會減少。我要把更多精力放在藝術研究、教學和文物收藏上。兩邊都是我的家,兩邊都有我存身之處,憑我所有的能力,為兩邊的交流,為民族文化的複興做點工作,我就心滿意足,再沒有其它奢望了。”

他把我送下樓,雨夜中我頻頻回頭,望著這位戰勝了苦難,自強不息的小兄弟。祝願他的計劃會實現,相信他的計劃會實現。

回來後我想寫一篇文章談他那些扇麵。它們算不上宏偉巨作,但絕不是凡俗之物,它們是珍寶。中國少了這一份珍寶它的文化財富就不完美、不豐富、不多彩。把它們彙集起來就展示出中國在這一藝術領域的偉大成就……想著想著,我思路有點模糊起來。我弄不清在想的是馬玉琪還是他收藏的那些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