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一臉的淡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不能陪伴他一輩子。我的人生已經被毀了……”
“什麼叫你的人生被毀了?”玄夜忍無可忍,衝到桑九麵前,彎腰伸手一摟,便將她貼緊他高大的身軀。刹那間,十年深宮她的寂寞,與他在這十年中遊戲花叢,姹紫嫣紅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瞬時怒氣全消,低頭抵在她瘦削的肩頭,啞聲道:“對不起,桑九。對不起,原諒我。”
桑九站姿無比僵硬,既不感動,也不推拒,是心如堅石的漠然,仿佛再也沒有什麼能捂熱她這顆心。
玄夜軟弱地抱著桑九,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隻是一個意識到做錯了事的男人。他失去了曾經最珍貴的愛情,如一個站在懸崖邊上的孩子,隻要一根繩索,他便不會掉下去。
可是他求救得太晚了,不是嗎?
桑九不露痕跡地推開他,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隻是那麼冷漠無聲推開他。她的眼神也是冰冷的,看向他英俊的臉龐,竟然沒有一丁點感情。
玄夜心慌意亂:“桑九,你別這樣。”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剛才聽到她說要去草原,他很害怕再也見不到她。他已經讓她出了宮,但絕不能離得太遠。他意興闌珊,隻覺得就算江山再美,也美不過他的愛情。
他口不擇言,開始為自己找了借口:“桑九,你要原諒我,當年你明知我是太子,明知道我必須……”
桑九驀地抬頭,直視著他,再不是那個垂著頭恭敬的民女,而是桑九,真正的桑九:“玄夜,你摸著良心說,我真的當時明知你是太子麼?”
“……”玄夜莫名心虛。
他與她分別,以玉佩相贈,定下十日後城門之約。可他當時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並沒有帶她進太子府,而是去了城郊一處隱秘府坻。
抑或是天生的防備,又或是害怕她知曉他的身份……他已經記不清為什麼要這樣做,但他的確是這樣做了。直到他和她情濃得分不開,她才知道,他是太子。
對於玄夜的隱瞞,桑九不是不氣憤的。可她太愛他了,愛到明明已經離家出走,騎馬跑出城外十裏,卻又折回來。
如果沒有折回來該多好,也許就不是今日這般慘狀,也許就不用過那十年冰冷的日子。
她能怨別人嗎?她是被自己的愛給困死了。如今愛沒了,他還要用兒子來困死她,天下真的有這麼自私可笑的男人?
桑九傲然道:“我的人生被毀了,但我並不怪你。我隻是怪自己而已,怪自己太愛一個人,不管不顧,任性妄為。所有的苦果,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我不怪你,我不能夠原諒的,也隻是我自己而已。”
“……”玄夜無言以對,極度難堪。被所愛的人恨,的確是一件難過的事。但也好過如此被人忽視,竟然,她連恨都不肯給他,隻是恨她自己而已。恨自己什麼? 眼光太低,看人不準?
從未有過的難堪。
桑九決然道:“我能為霖兒做的,已經都做了。至於他今後應該是怎樣的人生,都隻跟他自己的選擇有關。他要當太子,那就應該承擔太子這個位置上的所有危險。從此,我會去過我自己的生活,荊貴妃已經死了,十年前那個桑九也死了。”
玄夜麵如白紙,腳步發虛,再近一步,滄然道:“你們一個個的,都玩假死,是不是要逼死朕才開心?”從未有過的挫敗感。他知道此次見麵,一定會被奚落,一定會被諷刺。他其實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但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
甚至他若是晚來一步,她也許就已經奔向大草原,再也不會回來。
隻是,如今他早來一步,又有什麼意義?他軟弱無力,聲音虛浮,仍是重複那句沒有力量的話:“桑九,別這麼對我,好不好?”
桑九清冷的眉目,在燭光下異常耀眼:“十年前,我也曾經對你說,玄夜,別這麼對我。請回憶一下,那時,你是怎麼對我的?你不也還是摔門而去,繼續和別的女人洞房? ”
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每一個表情,她也記得。正因為記得,所以她再也不為所動。
她笑得慘淡而淒涼:“請皇上回宮,民女不值得皇上記掛。縱是民女死了,也希望死在草原上。民女隻有一個請求,希望此生此世,彼此再也不相見。”
再也不相見!
“……”仿若一劍封喉,玄夜隻覺一陣尖利的疼痛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