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繼續道:“雁霖以廢太子之身鎮守邊關,如果沒有強大的後台,讓人相信終有一日他還會當上太子,就算不當太子,那也必定是個顯貴的王爺,誰不想踩他兩腳?”
桑九目瞪口呆,顯然沒想及這一層。
“踩上兩腳,倒還是小事。如果他沒有強大的後台,會遭到許多暗殺,因為他就算是廢太子,也曾是太子。覬覦太子之位的大有人在,你說,她們會不會斬草除根,找人暗殺雁霖?”玄夜繼續蠱惑。
這可倒好,踩了桑九的痛處:“哼,那還得多虧皇上您風流倜儻……”
玄夜搬塊石頭砸了腳,訕訕的:“你明明說過不和我鬥氣的,哄騙我不成?”
桑九歎了口氣,悠悠道:“照你的說法,我還非得當這皇後了?”玄夜說得不錯,如果她跟著雁霖去了邊關,等於放棄了身份。她並不在乎高貴的身份,但正如玄夜所說,那幾乎是把雁霖往死裏送。
宮廷的鬥爭防不勝防,就算玄夜有心保護雁霖,恐怕都難以顧及。隻有她當了皇後,才能庇佑雁霖。
“你的意思是,為了雁霖,我還要犧牲十年二十年,留在你身邊?”桑九美目流轉,唇角微微含了自嘲,有些挑釁,又有些無奈。
玄夜自動忽略了“犧牲”兩字:“隻要你能留在我身邊,我必定會讓你了解,這個玄夜比十六歲時的玄夜更好。你相信我!”
桑九沒想到還會有進宮的一天,千方百計脫離那個宮殿,卻仍舊逃不脫回宮的命運。
她沉思著,安靜,從容,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玄夜都心慌了,生怕她反悔。其實哪裏是反悔,她根本就沒有答應他要回去做他的皇後。
她總不會像陸漫漫那麼絕情說“誰願意做你那短命的皇後”吧?
桑九的確沒那麼說,她隻是忽然問:“若是以前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還讓我做皇後嗎?”
此話一出,玄夜的俊臉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什麼意思?你背著我和誰幹了什麼?”是個男人都會這麼想,何況他還是個自大的皇帝。
桑九搖頭道:“你的語氣不善,看來我還是不說的好,否則被你弄個滿門抄斬,真是不劃算。”
“你!”玄夜氣得要了命,關鍵時刻,這女人能氣得他跳腳:“你說,朕赦你無罪!”那語氣時時刻刻都有殺人的可能,哪裏是赦人無罪的大度。
桑九麵色凝重,不似玩笑:“我的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是平靜的陳述句,以為永遠都不會告訴他,卻在此刻,很想告訴他。他的確是有資格知道的。
“說!”玄夜的耐性真的快要用完了:“朕赦你無罪!”還是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
“我不止為你懷過一個孩兒,除了雁霖,其實後來還有兩個孩兒。”桑九將臉轉向窗戶,不再看他,目光淒然:“但我那時恨你,便悄悄命人買了藥打掉了……”
“你瘋了!”玄夜怒吼:“你不要命了?”冷汗涔涔,這女人到底是有多恨他,才下得去手?那是多危險的事,她不知道嗎?
他竟然忽略了這麼大的事,但凡他細心一些,怎麼能不發現?
桑九的目光仍舊遙遠迷離:“我知道這種事大逆不道,也會被你冠上欺君之罪……不過那時,我不在乎了……”
玄夜的心仿佛被生生撕開般疼痛,猛將她揉進懷中:“桑九,對不起……是我做錯了……”是他流連花叢傷她在先,他不能怪她,隻是心痛她。
心中那般恐懼,如果當初出了岔子,如果她當時死了,待他此時醒悟過來,會是如何悔恨終身?
還好,她在,她還在。
他緊緊地擁著她:“桑九,你信我,以後我再不會負你。”
桑九的眼淚緩緩滑落:“這些年,我總夢到兩個孩兒問我,為什麼不要他們?為什麼要殺死他們?”
玄夜無語凝噎。
良久,桑九輕輕擦幹眼淚:“我還是想去大草原。”
玄夜心頭一驚,卻又聽得她昵聲道:“你可以考慮微服出行,領略一下真正大草原的風光。”
玄夜的心忽上忽下,被折騰了個夠,卻滿心歡喜,那個喜歡捉弄他的桑九又回來了:“九,我陪你去草原,你陪我禦駕親征,很好。”
桑九悠悠的,哪裏真能回到十六歲那樣無憂的年月。他們的兒子都長大了,還闖了這麼大禍。
淮壁的風沙,傳說肆虐起來,能把人埋葬掉。雁霖能吃得下這樣的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