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太原已經六十個年頭了,說是老太原應該不算是自詡。很慚愧對於這個城市的一切自己並沒有深入的研究,就連她具有二千五百年的曆史這樣確切的數字也還是前幾年在一次慶祝活動中得知的。哦,太原已經存在二千五百年了!我當時是確乎驚歎了一聲的。這並非說我對這個城市沒有感情,不是的。如果我現在仍然是青春年少或者風華正茂的年齡,讓我重新選擇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居住,我仍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太原。也許這其中有大多數老人所具有的故土情結在作祟,但至少可以看出我現在對這個城市的依戀。
六十年來我走遍了太原的大街小巷,聽慣了太原男女老少口中那酸中帶甜的方言,吃慣了太原小攤上的涼粉灌腸,看慣了難老清泉、雙塔淩霄、汾河夕照等等美景,於是,這個城市的喧鬧與紛擾、美麗與醜陋、優雅與粗鄙、古老與時尚便一同混凝在我的生命與心靈之中。一次我在接待了一位初來太原的朋友後,他問我對於太原的感受,我如實地告訴他我當時突然湧上心頭的直覺,我說:太原是一棵大樹。那是如同聖母殿前歪斜的那棵周柏一樣的大樹,那是如同兒時太原隨處可以見到的那種枝繁葉茂枝椏上錯落著三三五五鴉巢的古槐。二千五百年的曆史是它的主幹,而年年歲歲枯去新發的枝葉卻是演繹在這漫長的曆史時期人物事件,曆史文化、飲食男女、古跡勝境、市井喧囂、人情世故……而這些枝葉是不斷地變幻著的。即便仙道亦絕無可能全方位立體化地領略太原這兩千五百年的豐采及風韻。下麵記述的僅僅是作為這座古城三維座標中的一個自然人在僅僅經曆了一個甲子輪回中的所見所聞,隻能星星點點地供有興趣了解這個城市曆史細節的人們以一管之窺。
蕎麵灌腸
在太原,最有特色最受歡迎的小吃就要數蕎麵灌腸了。隻要是個太原人,誰敢說他沒吃過灌腸?
這種用蕎麵做成的食品,其實外地也有,比如北京叫扒糕,是用油煎了蘸著蒜汁吃的。保德河曲一帶叫碗砣,也是切開放點醋蒜之類,唯獨太原是要澆了鹵吃。吃過了太原的灌腸,其他同類食品就相形見絀了。太原灌腸筋道,有咬頭,又涼又爽的灌腸再澆上一勺泛著點熱氣的香噴噴稠稀適度的鹵汁,再調點辣椒、蒜汁、香油、醋,真令食家在店主調製的時候就已經直嚥口水了,吃完一碗往往隻剛剛勾起饞蟲來,由不得你不向賣家招呼:“老板,再來一碗!”
太原灌腸為什麼好吃?小時候同院的藍大爺就賣了一輩子灌腸,整個製作過程聽我向您慢慢道來。將上好的蕎麵在一個大麵盆裏和起,越硬越好,和到以後,再一點一點向麵裏兌水,兌一點水,把麵和勻,再兌一點水,再把麵和勻,直到這盆麵成了稍稍可以拉起絲來的稀湯,單說和這一缸麵,就至少要兩個小時,藍大爺每每和得大汗淋漓,老妻在一旁用一條毛巾伺候著專為他擦汗。為什麼要費個這勁呢?隻有這樣和好的麵,蒸出的灌腸才筋道好吃。和好麵以後在蒸鍋裏把五寸左右的小碟擺滿,盛上蕎麵汁,再在碟與碟之間的空隙裏擺滿中間細兩頭粗有如高腳酒杯一樣的木托,在木托的上麵再放一層小碟,這樣,一鍋就可以多蒸些灌腸了。灌腸火輕,隻要蒸十幾分鍾就可以了,起鍋以後,晾涼,用小刀沿著碟底輕輕一摳,灌腸就利利索索從碟子裏剝離出來了。做鹵的講究就更大了,說實話,現在灌腸店的鹵汁已經很不傳統了,不說味道,單說佐料就差著好幾種。藍大爺的鹵裏,要放切成花牙狀的豆腐幹,要放點細細的海帶絲,最後還要在上麵撒一層黃黃的豆腐皮和嫩嫩的黃葉韭。這樣的鹵汁,色香味養俱佳,是不是聽起來都覺得有點饞?
我們現在天天講誠信誠信,之所以呼喚誠信是恰恰是因為誠信的缺失。那時候的人才真正誠信呢,無論做什麼,都實實在在,決不哄人作假。總是精益求精,好了再好。藍大爺為了灌腸味道純正,他連醬油都不用商店的,買了原料,自己做醬油;買來幹紅辣椒,自己用絞肉機絞碎做油辣子。真讓我想起同仁堂那句古訓:炮製雖繁不敢省人工,品位雖貴不敢減物力。正因為如此,他的灌腸在幾十年裏聞名太原城,他也以做灌腸賣灌腸為終生職業,被顧客們親切地稱為“灌腸老大”(因為他兄弟二人都賣灌腸,相比之下,哥哥的灌腸做得更有特色一些)。
我們常說繼承傳統宏揚國粹,那決不單單隻是要傳承技術秘訣,更重要的還有從業者的職業道德和操守品格,它們是水乳交融不可分割的。
琉璃圪崩
琉璃圪崩兒,打了沒弄兒,回家要錢,挨(讀如nai)了一頓兒。
這是上個世紀四、五十年代流傳在太原地區的一首詼諧兒歌。歌中的琉璃圪崩,今天的孩子們不但沒有見過,恐怕連聽說也沒有聽說過吧。
琉璃圪崩是那時很普通的一種玩具,是民間琉璃藝人用燒熱的玻璃吹成的,下麵是一個圓鼓形或葫蘆形的頭,上麵伸出一根如同今天喝飲料用的吸管狀的玻璃嘴,通體玻璃極薄,尤其是圪崩頂部,更是薄如蟬翼,把圪崩嘴銜在口中,輕輕地一呼一吸,圪崩頂部薄薄的玻璃就如同振動膜一樣,一鼓一癟,發出清脆的嘩嘩的響聲。那時每到過年前後,街上的小販就擔著一擔一擔的圪崩兒沿街叫賣,他們也知道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從孩子們手裏賺一點零錢。一個圪崩兒,大的一角,小的二三分錢,孩子們買了,一路上吹出有節奏的嘩嘩聲,於是整個巷子裏便充斥著好聽的圪崩聲,彙入到鞭炮聲、各種叫賣聲組成的春節交響樂中了。
琉璃圪崩是玻璃做的,用嘴一吹一吸發出聲響,好玩是好玩了,可對孩子們來說,就多了一分危險,不小心弄破了,紮傷了手還是小事,最怕的是初玩的小孩用氣沒有分寸,有時吸氣過猛,把圪崩頂部最薄的玻璃吸塌,那一片片薄如蟬翼的玻璃碎片就會吸到嗓子眼裏,緊緊貼在喉頭周圍的粘膜上,送到醫院,外科大夫常常都沒有辦法。那時幾乎年年都要出幾例這樣的事故。可琉璃圪崩也可以不用嘴吹同樣發出聲響,把圪崩嘴夾在右手的虎口裏,左手與右手相握,形成一個空間,兩隻手同時用力,一捏一搓,兩手中的空間壓力發生變化,圪崩便同樣響得清脆,而且手握的節奏比嘴吹快得多。我小時候便能很熟練地用手“吹”圪崩,而且能“吹”多種多樣的節奏來,還傳授過不少“徒弟”呢。
多少年了,圪崩早已從我們的生活中淡出了。以至於現在的孩子們聽來像在聽曆史課一樣。其實它作為一種玩具,實在也沒有理由存在到今天,看看時下孩子們的玩具,那真是琳琅滿目,美不勝收。像我的外孫女,光她的玩具足足可以放滿一間小屋,有不但眼睛會動,嘴會動,還會說英語的布娃娃,有遙控汽車、模型飛機,大大小小的絨毛玩具擺滿了她的床頭。有了這些既能啟發智力,又漂亮好玩的玩具,誰還會要那單調而且存在著極大安全隱患的琉璃圪崩呢?
今天說起琉璃圪崩,隻不過是因為它曾伴我度過快樂卻並不幸福的童年。對於我們這一輩人來說,懷舊,不正是在回憶當年的時候體味今天的幸福麼?
晉生工人唱大戲
解放初期,太原廠礦企業裏的群眾文化活動開展得有聲有色。
一天,在晉生紡織廠(山西針織廠前身)當擋車工的鄰居彩鳳姐給了我和三哥兩張票,說她們廠裏今晚有文藝演出。那時候文化生活很缺乏,電影看不起,能有不花錢的文藝節目看,我們當然高興了。
晉生紡織廠在精營南橫街與府東街之間,就是現在電力大廈的位置。離我們家隻隔一條街。吃過晚飯,我們進了廠。隻見廠房旁的空地上臨時用圓木搭起了一個戲台,三麵用葦蓆包起來,台口兩邊的較粗的柱子上用紅綠綢子纏成縲旋形的圖案,台上吊著幾隻二百瓦的白熾燈泡,這比農村的戲台寬敞也明亮多了。大紅絲絨的幕布還把舞台遮得嚴嚴實實,台下早坐了不少觀眾,多半是臨時找兩塊磚頭摞起來當座位,也有少數人帶了小板凳。不一會兒戲開演了。有獨唱合唱,還有一個小話劇,我記得劇名是《李保祿》, 說的是解放前晉生紡織廠工人李保祿吃了美國的救濟奶粉後腹痛不止,最後不治身亡的真人真事。很明顯是在喚起群眾對當時頭號敵人美帝的仇恨。此外,還有宣傳取締一貫道和鎮壓反革命的節目。
彩鳳姐看我們對她們廠的演出很有興趣,以後凡有了票就給我們送來。演出一般是星期六晚上,我們連著看過好幾場大戲,有《劉胡蘭》,《赤葉河》,印象最深的是歌劇《王貴與李香香》。可能是因為劇本太長的緣故,整台戲分兩個晚上才演完的。工人師傅們演戲一絲不茍極其認真,人物塑造得活靈活現,唱念做打都有招有式。音樂則是采用了晉中秧歌和山西民歌的曲調,很對當地觀眾的口味。有很多段子我至今仍然記得,比如崔二爺拷打王貴時,王貴唱道:“老王八蛋你不要耍威風,不過三天要你的命,王貴我死了不要緊,千萬個窮漢後麵跟 ”。
這其中還有許多有意思的插曲,比如最後一場按劇情要向敵人投擲手榴彈,為了追求效果的逼真,工人師傅們做了一個威力巨大的紙手雷,為了安定觀眾情緒,在最後一幕開幕前特意先在喇叭裏安撫大家:“觀眾同誌們,由於劇情的需要,下一場一開幕我們要扔手榴彈,手榴彈威力比較大,希望大家不要驚慌,更要看管好孩子。”可當手榴彈炸響的時候,仍然嚇哭了不少小孩。
前不久我還見到過一位曾在晉生紡織廠工作過的老人,說起這些往事,她記憶猶新,對當年的生活充滿了深情的懷念。
太原的電影院
太原最早的電影院是基督教青年會,位於現在五一路郵局北邊,聽母親說,她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在女師讀書時就在那裏看過電影。
解放初期,太原僅有的幾家破敗不堪的電影院,計有大水巷的太原電影院,大中市的大中電影院、開化市後麵的大眾電影院,西肖牆的紅星電影院等。五十年代初,陸續新建的電影院一個接一個地撥地而起,設施也越來越先進。五一、解放、山大、長風、紅旗、人民、北宮、南宮、西宮,義井、寬銀幕、和平、軍人、新建路、建築工人俱樂部……至於各個廠礦企業自己建起俱樂部也租來膠片放映電影的就更多了。
當時太原的電影院分為兩種,一種專放電影的,一種是以演戲為主,沒有劇團演出時才放電影的。前一種如紅星、太原、大中、大眾、軍人、寬銀幕、人民;後一種最典型的是山大、長風、和平這幾家。這其中,山大、長風劇場大,設施完善,條件好,可能因此場租也相應會高一些,隻有規格較高的演出活動才在些劇場舉辦。記得蘇聯“小白樺樹歌舞團”、波蘭“《雲雀》歌舞團”來太原的時候都是在山大演出的,1959年梅蘭芳來太原時則是在長風劇場。比起山大、長風來,和平劇場就等而次之了,但不要小看這個不大的劇場,當年,丁果仙、牛桂英、郭鳳英這些晉劇名角都曾在這裏登台獻藝。我上中學的時候還在這裏看過兩場戲,一是河南豫劇《朝陽溝》,另一場是山東呂劇團演的也是宣傳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現代戲,因為那時我們已臨近畢業,學校組織畢業班受教育的。
當時太原的電影院從規格上也分了兩等,大部分電影院都是放映新片的,隻有少數幾家老舊電影院如太原、大中、大眾是專門回放舊片的,所以票價也不一樣,新片是二角,舊片隻要一角錢。對於我這樣的窮學生來說,能省一角是就是一角,學校裏一個月的夥食費才七塊五,一角錢可以買兩個大燒餅飽餐一頓呢。再說,對於自己來說,隻要是沒看過的片子就是新片,所以我常常和哥哥們同學們去看舊片。在太原電影院裏我看過很多精典的影片,如四十年代拍的黑白片《孤星血淚》,那情調、氛圍渲染遠比後來拍的彩色片好得多,還有印度影片《流浪者》《兩畝地》,日本影片《廂根風雲錄》以及安東尼奧尼執導的《警察與小偷》等,所以至今,我仍常常想起那曾給了我無限藝術享受的、那深巷之中的衰微破敗的老園子。
香港影片和夏夢
香港影片在太原上映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中期以後的事。解放初期,鎮反、抗美援朝、三反五反等政治運動一個接一個,那樣的社會環境與政治氛圍和小資味較濃的香港影片是不相容的。從1956年以後,大陸政治穩定,經濟發展,人們對文化生活也有了多樣化的的訴求,香港影片終於有了進入大陸市場的機會。
太原上映的香港影片大致分為三類,一是根據名著改編的,如根據巴金原著改編的《春》、《秋》、《寒夜》,根據郭沫若話劇《虎符》改編的《絕代佳人》等;二是反映香港中下層人士生活境遇的如《危樓春曉》、《新寡》、《新婚第一夜》、《十號風球》、《春到海濱》、《水火之間》、《可憐天下父母心》等;三是古裝和戲曲片如《王老虎搶親》《搶新郎》《笑笑笑》等。其中不乏思想性藝術性俱佳之作,但很多影片可能是為了降低製作成本的緣故吧,拍得比較粗糙,也經不起咀嚼。但不論如何,香港影片在大陸上映,至少為廣大觀眾打開了另一扇藝術欣賞的窗口,說得直白些,令我們可以換換口味了。
說到香港影片,夏夢無論如何是一個繞不開的人。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不僅在香港是長城公司的當家花旦,而且在大陸也有眾多的粉絲。凡她主演的影片,不僅上座率高,而且一定會成為百姓街談巷議的話題,她是不同年齡層次人心中的偶像。她祖籍蘇州,長於上海,後到香港上學,加盟長城公司,她在進入電影界之前便因在學校參加《聖女貞德》飾演貞德而聲名斐然。進入長城公司後,更是如魚得水,主演多部影片,名噪一時,她貞靜平和,嫻雅大方,李翰祥稱她是“中國電影有史以來最漂亮的演員”,在香港,她幾乎與奧麗黛。赫本齊名。她無論古裝、時裝、戲曲片皆能勝任。她在成名作《新寡》中把一位新婚守寡的少婦內心的矛盾刻劃得淋漓盡致;在《絕代佳人》裏成功地塑了一位深明大義不畏強暴的愛國女性,而在《王老虎搶親》裏又反串演出越劇,顯示了她的多方麵的才藝。她主演的影片《絕代佳人》和《新寡》,獲1957年文化部優秀影片一等獎。
文革前幾年,夏夢就在中國觀眾眼前消失了,直到1980年,我才在第四屆全國文代會的會議紀念冊中看到了久違的夏夢的照片,風采依舊不減當年。最近聽人說曾見到過她不久前一張照片,已經用上了助行器,我不禁有些暗然,不知她得了什麼病,但願她盡快恢複,我想,這也是廣大影迷的心願。
憶太原少年合唱團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太原市有兩個有名的合唱團,一個是星海合唱團,還有一個就是太原少年合唱團。
太原少年合唱團在我的記憶中是1952年成立的,我在1953年加入時是算是“插班”了。起初,團址設在二完小即現在的五一路小學,主持合唱團的是二完小一位姓馮的老師,五十多歲了,瘦瘦的,但精神飽滿,指揮有力。除了馮老師外,我還記得有郭僖和趙崇仁兩位老師,其他輔導教師的名字就記不住了。合唱團團員們都是各個小學校的音樂教師推薦來的,平時要上課,隻有利用星期天來練習。
星期天一大早,同學們就準時來到二完小一間好象是會議室一樣的大廳裏,老師發給每人一張歌頁。一張張有光紙的歌頁都是輔導老師們利用業餘時間辛辛苦苦刻了蠟版在油印機上印出來的。手捧散發著油墨清香的歌頁,我們在老師們的輔導下進入了練習。一位教師彈琴,一位教師教唱。因為都是各校喜歡音樂有一定歌唱基礎的同學,所以學起來很快,一上午學會一首歌是沒有問題的。所學的歌曲有革命曆史歌曲,比如星海作曲塞克作詞的《救國軍歌》、《酸棗刺》,少兒歌曲《少年兒童一條心》《快樂的節日》《紅領巾歌》《早操歌》以及蘇聯兒童歌曲《快樂的小隊》和波蘭民歌《小杜鵑》。這些歌曲都非常優美動人,有的還有一定的難度,比如《小杜鵑》不僅分三個聲部,各聲部的節奏也不一樣,但同學們都很勤奮,很快樂地就能熟練地演唱了。我們多次參加了各種規格的比賽,拿了不少獎項,還錄製過唱片。少年合唱團極大地推動了太原市少年兒童的歌詠活動,同時也培養了不少音樂人才,有的孩子小學畢業後就考入了中央音樂學院附中,有不少同學參加工作進入了藝術團體或是成為了廠礦企業的文藝骨幹。
大約是1954年,馮老師因患腎病不治逝世。星期天我們停止活動向馮老師告別,同學們都來了,長長吊唁的隊伍一直排到了五一路,大家啜泣著送別了親愛的馮老師。
1955年我考入中學,就再也沒有參加合唱團的活動了,太原市少年宮建立後,在少年合唱團的基礎上成立了小白熊藝術團,成了一個綜合的藝術團體,還有一個小型的管弦樂隊呢。
太原街頭集體舞
經常會在電視上看到表現歐洲民俗生活的記錄短片裏有跳集體舞的鏡頭,當地人穿著節日盛裝,蹁蹁起舞,盡情地宣泄著歡樂。但你可能不會想到,五十年代初期,太原街頭就常常有人在跳集體舞,而且規模場麵比歐洲人要大得多。
那時候,許多新事物都是政府出麵號召組織的,集體舞也是這樣。現在想來,那極有可能是“學習蘇聯老大哥”衍生出來的,否則,不會全市各機關、廠礦、團體、學校同時跳起了集體舞,因為當時國家百廢待興,有許多遠比跳舞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做。
在各單位派人到指定的地點參加集體舞骨幹培訓之後,集體舞活動就在全市立馬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了。隻要不是老弱病殘,概未能免。我當時在杏花嶺小學讀四年級,不隻體育課、音樂課和課間操時間要學,有時下學以後學校還要組織大家在操場上練一會兒。高音喇叭裏播放著集體舞的音樂,多半是蘇聯或者東歐國家的舞曲。我印象最深的是《邀請舞》和《匈牙利三人舞》。集體舞顧名思義,是大家一起跳的,沒有固定的舞伴,這是和交誼舞最大的區別。比如《匈牙利三人舞》是幾百名參加者像戰士一樣成三行縱隊,縱隊又首尾相連形成一個圓圈。每列三人成為一組,拉起手來跳,中間那個人比較忙,雙手拉起兩個舞伴的左右手,一舉一放,一同跑幾步,再一舉一放,再跑幾步,在音樂結束的前一拍放開兩位舞伴的手,向前跨一步,兩個舞伴則原地不動,這一節就跳完了,此時他已前進到前麵兩位新舞伴的中間,隨著音樂再響起,他拉起兩位新舞伴的手,再重複剛才的一整套動作。這樣循環不已,隻要音樂不停,就可以一直跳下去。
隨著集體舞的開展和普及,很快也有了我們自己作曲家寫的中國風格的舞曲了,而且還配上了歌詞,可以邊跳邊唱,更符合國人的口味。我記得有一首舞曲的歌詞是:跳起來,跳起來,工作完了多愉快,大家來呀來呀來呀來呀,咳,咳,跳呀麼跳起來。曲調熱烈奔放,很受歡迎,如今六十五歲以上的老太原應該會有點印象吧。
至於跳舞的場地,平時各單位可視自己條件因地製宜,遇到盛大節日或者慶祝活動時,那規模可以說空前絕後。有一年五一勞動節在五一廣場舉辦集體舞會,市民自願參加。入夜時分,幾盞探照燈射出的光柱在夜空中快速交叉移動著,渲染出一派節日氣氛,足足有幾千乃至上萬人湧向五一廣場。音樂響起以後,大家同時起舞,那場麵何等壯觀。如果當時留下了影像資料,那是很寶貴的。除了五一廣場,當時舉行大型集體舞的地方,還有杏花嶺體育場和迎澤公園露天舞廳。
後來不知為什麼,集體舞慢慢從太原百姓生活中淡出了,她隻存在了兩三年時間吧。
舊時太原兒歌
在所有的文學樣式中,兒歌可以說是隨意性最強而功利性最小。它是孩子們率性而發脫口而出的無思想性無目的性的即興創作,它是幼童思維邏輯剛剛開始建立時期的語言反射。對於成人來說,有時難以理解甚至不可捉摸,可孩子們仍然樂此不疲。太原的兒歌基本符合這些特點。比如:“小娃娃,吃黃瓜,黃瓜苦,打豆腐;豆腐爛,炒雞蛋;雞蛋雞蛋黃黃,蓋起二間樓房;樓房高,跌斷腰,請了個和尚來念經,嘀裏咕魯聽不清”。再如:“腳板板,蓋房房,裏頭住的個老娘娘,七十啦,八十啦,吃了個葡萄核(讀如刮)子噎死啦”。這些都是我很小的時候聽到過的,至少應該是抗戰以前的兒歌了。
太原兒歌有它不同外地兒歌的特點。比如同樣說下雨,北京兒歌這樣唱道:“下雨嘍,冒泡嘍,王八戴上草帽嘍”。一副雨雪陰晴不關自己痛癢的京華紈絝神氣;而太原兒歌則是:“老天爺爺下大雨,棗兒饃饃供獻你”。多像一個窮苦農民的孩子在祈禱上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