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隻是發短信、打電話,不要隻是發個像公文似的郵件或是在微博裏打幾句哈哈,認認真真拿起筆來,用你那或娟秀或粗獷的筆跡給你思念的人寫封信吧,就像他(她)坐在你麵前,你們促膝長談。
書信是幾千年來人類文明的一種結晶體,它既是傳達思想情感的工具,本身又是一種藝術品,尤其是用漢字書寫的書信,不論你用的是硬筆還是軟筆;對於收信人,當然具有紀念意義,保存時間一久,便漸漸會衍生出文物價值來。你看,《平複帖》一通八十四個字的信劄,說它是價值連城的國寶誰也不會覺得誇張。
書信和電話短信在實用性上類似,都是用以溝通信息表述思想情感的。但前者是一過性的,像小學老師在黑板上寫的字,一擦就沒有了,有點過眼雲煙的感覺。而信劄卻不然,它帶著寫信人張揚著個性的筆跡,(那也常常是收信人熟悉和喜愛看到的),信紙信封內容格式都透著寫信人的品位和修養,字裏行間滲透著略加條理化後的感情,如果像過去的文人雅士一樣把信寫在箋譜上,那就更令收信人愛不釋手了。信劄傳達的信息是全方位立體化的,而且是可以長期保留反複把玩的,難怪中外許多虛構或非虛構的作品中經常會有主人公臨終前展示或交待自己所保存的信劄的情節,也難怪曆史上會留下那麼多感人至深影響深遠的書信珍品。每當我翻出《兩地書》的手跡本來,都會被八十多年前的兩位戀人的真情打動。
什麼是思念的人?就是夢中見到他(她)激動不已醒後卻往往悵然若有所失,就是你到了一個風景絕佳之處總是想著要是他(她)也在這裏就好了,就是你自己隻要有了歡樂就想和他(她)一起分享,就是你病痛的時候最盼望他(她)能出現在你身邊,就是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是你將要出口的話他(她)搶先或是和你同時說出來了,就是你擁有了愛不釋手的寶貝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送給他(她),就是當你看著一部好書或是一部好電影的時候,你立刻就想讓他(她)也一定要看看……你思念的人是誰隻有你自己知道,父母?愛人?兄妹?友人?或者不止一個,但是不是不要太多,因為一個思念的人就是你心靈的一份牽掛,牽掛太多是承受不起的。
六十年前有一支保加利亞歌曲《給邊防軍人寫封信》唱道: ……假如你在深夜還沒安睡,濃密的菩提樹在窗外嘩嘩響。黑夜就要過去,快把信紙打開,給那邊防軍人寫封信……這是那個時代的“主旋律”歌曲,可結尾這幾句還是描摹出了寫信的情境的。寫信需要情境,沒有情境就沒有心境,寫出來的信也沒有意境。我記得冰心在一篇散文裏談到談話的情境:月夜宜清談,星夜宜深談,雨夜宜絮談,風夜宜壯談。連普通的談心都需要有情境在陪襯,更何況寫信?
不要隻發短信打電話發郵件,給你思念的人寫封信吧,選一個月淡風清,窗外不一定非得菩提樹不可的樹葉在輕風的吹動中沙沙作響的時候,鋪開信紙,傾泄你的感情吧,那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而他(她)接到你的信一定會欣喜異常的,因為在今天,對很多人來說,能收到一封遠方友人親筆來信真是難得,就像我們偶爾能騎一次馬一樣,已經近乎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