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晉祠的水磨消失了,故鄉的水磨也消失了,然而豈止於此?還有許多讓人心碎的消失,小時候夜間舉頭便可仰望的銀河消失了,春天腳 下泥土發酥時頭頂青天的雁陣消失了,那不時飛來的遮天蔽日的成千上萬隻烏鴉也消失 了,汾河裏清色的蝦和黑色的泥鰍也消失了……汾河公園確實給太原增添了一道明媚的風景線,但毋庸諱言這決非真正意義上的對於汾河的徹底治理,花團錦簇的一側的河道裏,我們的母親河依然在悄悄地咽泣……
少年時讀屈子的《國殤》有句雲:操吳戈兮披犀甲。關於“犀甲”的注釋是“犀牛皮做成的鎧甲”,那時我還沒有見過犀牛,隻知道它是一種瀕臨滅絕的稀有動物,它的角可以入藥,是名貴的鎮靜安神藥物,(國際野生動物保護公約早已明令禁止將犀牛角作藥用了)。成人以後每每想起《國殤》中的這句詩,就很自然 地聯想到當時吳越之地的生態狀況。你想,成千上萬的戰士每人都 穿一身犀牛皮做的鎧甲,那要多少犀牛皮呀?可見兩千多年前春秋時期長江流域一帶一定處處是犀牛,就和我們歌裏唱的“遍地是牛羊”差不多。僅僅過了兩千年,茫茫中華大地竟一頭犀牛都沒有了,我們現在在動物園裏看到的犀牛都 是不遠萬裏從非洲運來的。這真可以說是一個讓人觸目驚心的事實。屈老先生不會說假話,如今犀牛在中國大地早已絕跡也無可懷疑。
如果說吳越之地離我們太遠了,那麼就說一說我們太原 吧。太原有東、西緝虎營兩條街,這兩條街名其實就是一個典故。明朝初年,太祖封他的三兒子朱為晉王,王府就在今 南肖牆一帶。一天早晨,一班官員從家中出來騎著馬到王府點卯,走到半路突然斜刺裏躥出一隻斑斕猛虎來,人們大驚失色,策馬躲進一條小巷,直到王府聽說派來武士,才把猛虎 捉住。從此,這條街就叫做了緝虎營,那條小巷就叫做了躲馬巷,口口相傳,成了多馬巷。這不是傳說臆 造 ,史書上都有記載的,至今緝虎營和多馬巷兩條街還都 在。六百年前,太原 市老虎竟然悠哉遊哉沒事到城裏散步,太原當時的生態狀況也可略見一斑。
說到生態,時下與這個詞搭配得最頻繁的就是危機二字了,二氧化碳,二惡英嚴重地困擾著人類,全球氣候變暖,南極亙古冰川在溶化,北極熊由於食物鏈的斷裂已經在開始殘殺相食同類。廣東沿海的海平麵正以每年一厘米的速度上升,至2030年,海平麵可上升30厘米,到時珠三角有1000多平方公裏的區域和海島麵臨被淹的危險,數以百萬計的人口需要遷移!上海、天津這些沿海城市也岌岌可危。而這一切,都與人類無度地揮霍能源關係極大。
人類在漫長的生存曆程中,常常有許多必要的回歸,比如人類起初吃的是五穀雜糧青菜蘿卜,後來追求精米細麵,進而大魚大肉直至山珍海味,現在又回歸到提倡粗茶淡飯了,因為這對人類自身的健康更加有益;人類一開始是靠兩條腿走路,後來騎馬坐轎,直到汽車代步,現在又提倡以步代車了,也是因為這對人類自身的健康有益。那麼如果類似水磨這樣的我們祖先利用清潔無償能源做動力的機械裝置回歸到我們的生活中來,同樣對人類的健康有益,對地球生態環境有益,對子子孫孫有益,我們何樂而不為呢?
(原載《傅山》2010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