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歐石楠的花語是孤獨、背叛,他說我或許不應該喜歡它,然後在我的眼睛裏他的身影跟另外一個人重合,幾乎是同樣的話語,雷震霆曾經指著我用來做標本的歐石楠說:“希希,我不能相信這種群居式的物種它的花語居然是孤獨和背叛!”
我一邊拿著文獻翻譯著資料一邊問他:“你到過蘇格蘭嗎?”
“沒有。”他搖頭。
“如果你到過蘇格蘭,連綿不絕的荒野,一眼望不到邊,隻有這一種花荒涼的盛開,也許你就能夠體會到真正的寂寥了。”我停了停繼續往下說,“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嘯山莊》應該看過吧,那一個孤獨的主角辛斯克力夫就葬身在開滿了歐石楠的荒野上的,我覺得很悲哀!”
隔了很久我都沒有聽到他的回應,我抬頭,他手中捧著一本巴菲特的自傳斜靠在壁爐前的沙發上睡著了,以至於他沒有聽到我後麵的那一句話,我說:“真正的孤獨是讓人很難忍受的,沒有人會在原地一直等著另外一個人,所以雷震霆,你千萬不能比我先離開哦!”
我看著陳偉南,終於明白這是個現實,然後我哭了,眼淚什麼時候流下來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咬著唇,對著另外一個男人壓抑的哭泣,我想我預言了我的命運,他確實比我先離開,而我卻還在原地等他。
後來的事情我記得不甚清楚了,陳偉南依言在三天之後叫秘書通知我去見他,地點不是在他的辦公室,而是某個高爾夫球場。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準備揮杆,他戴著一頂灰色的帽子,穿白色的POLO衫,同色係寬鬆休閑褲和專用球鞋,鼻梁上還架了一副墨鏡,見到我來的時候用手勢示意我等他一下,然後便放下球杆跟站在他旁邊的某個老外耳語了幾句就向我走來。
“走吧,去會所!”他把球杆遞給身後的球童,邊脫手套邊說。
我有點局促,忐忑的開口:“不好意思,陳先生,打擾你了!”
“我還要謝謝你呢,Tomas的水平我實在不敢恭維,我正想著找什麼借口逃脫呢!”他笑笑的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加緊練習的老外。
他帶我進了會所,然後在某個印有高級vip字樣的房間門口停下,進去的時候他轉身對他的秘書吩咐:“幫我把下午的會議取消,兩個小時之內不要來打擾我。”
他把門關上,我四處逡巡了一番,這是一間類似於休息室的房間,裏麵的裝修卻十分的豪華。陳偉南走到一旁的冰箱裏拿了兩瓶礦泉水走過來。
他邊把水遞給我邊指著沙發示意我坐下。我接過水小心翼翼的在沙發的一角坐下。
“我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把你爸爸製藥廠的財務狀況徹底弄清楚,你現在想聽聽麼?”他一手搭在沙發的扶手上,一手就著手中的水喝了兩口之後問我。
我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礦泉水瓶上的花紋,然後輕聲開口:“太專業的東西我不懂,你簡單的告訴我虧損狀況怎麼樣,如果我要承擔那百分之三十的債務的話大概是多少錢吧!”
“200萬!”
我心裏的一顆石頭頓時落地,我來之前已經計算過我所能承擔的數目,我想隻要我努力一點,憑我的學曆和能力,在300萬以內的數目應該沒有大的問題。我正要開口跟陳偉南說我可以接受的時候,他的下一句話卻當頭潑了我一桶涼水。
“是美金!折合人民幣大概是1400萬。”
“1400萬……”我喃喃自語,這個數字對我來說太天文了。
“你認為你有償還的可能性麼?”他換了一個坐姿,問我。
我沉默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我不能說我能,因為全世界都知道這隻是逞能,我也不能說我不能,因為如果申請破產我的父母可能會直接崩潰,所以我隻能選擇沉默。
“出血了,不要咬著!”我的唇上突然有一隻手拂過,我嚇了一跳,抬起頭卻和陳偉南的視線相撞,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坐在了我身邊,他沉默的看著我,我感覺他的眼睛裏有什麼東西正呼之欲出。
我倉促的起身,手中的礦泉水沒有拿穩,“嘭”的一聲掉在地上,汩汩流出的水把地毯浸濕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