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南開車帶我回醫院看爸爸,一路上我一言不發,我覺得心口上像是壓了一塊千斤巨石,沉重到喘不過氣來。
我側過臉去看他,他的臉隱藏在車內微弱的光亮中,我看不到他真實的表情,隻是覺得他很專注的開著車子,似乎這個世界上隻有這麼一件事情值得他去做。
我微微的低下頭,看著自己襯衫上的紐扣發呆,我們之間這樣平靜的時刻還會有多少呢?
他把車開進醫院的停車庫,然後下車走過來幫我打開車門,我轉過頭沉默的看著他,他也沉默的回視著我,幾秒鍾之後,我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後一言不發的下車。
他突然向我伸出手來,我看了他一眼,把手交給他。
陳偉南牽著我的手上到三樓心血管病區,在沿著走廊走到頭的一個房間麵前停了下來,他轉過頭對著我說:“到了!”然後作勢要敲門進去。
“陳偉南。”我叫他,成功的阻止了他的動作。
他偏過頭來看我,我輕輕的拉了他一把,讓他離那扇門遠一點,然後才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口:“你在這裏等我,我自己進去。”
他沒有問我為什麼,隻是直直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轉身在門外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隔了一會兒我聽到他說:“好!”
我連門都沒敲,迅速的推了門就走了進去,然後輕輕的反手闔上那扇門,隔絕了走廊外的世界。
我媽媽正在幫爸爸擦臉,聽到門鎖落下的聲音立刻看向我這邊,見到我的身影時她沒給我好臉色看,飛快的白了我一眼之後繼續手上的動作。
我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才走上前去,我說了聲“我來吧”就試圖去拿她手裏的毛巾,她死死地拽在手裏,冷冷的說了聲:“不用了,我們兩個礙事的沒這種好福氣!”
我忍住心裏難受的情緒,固執的一言不發的奪過她手裏的毛巾繼續她先前做的事情。
她在原地看了我一會,然後歎了一口氣往床對麵的休息沙發走去。
我仔細的擦著我爸爸的臉,我都不知道我爸爸這麼老了,眼角竟然多了這麼多的皺紋,我伸出手輕輕的拂過他的發梢,發現了好多根白頭發。
我直起身子,呆呆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他,這是我的爸爸,生我養我的爸爸,現在被我氣到心髒病發昏睡在醫院的病床上,而我怎麼會忍心讓他去坐牢,十年,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可以,但是我爸爸不行,他已經老了,再也經不起折騰。
我放下手中的毛巾,然後轉身走向我媽媽,我輕輕的在我媽媽身邊坐下,我感到她的身子微微的向邊上移了移,我知道她還在生我的氣。
我輕輕的抓了一下的手臂,在她用力甩開之前死死地抓住,我的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我說:“對不起,媽媽,真的對不起,因為我你這麼傷心,這麼失望。”
我媽媽隻抵抗了一秒鍾就投降了,她轉過身來死死的抱著我,嘴裏輕輕的罵著:“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你以後還敢不敢這樣跟你爸爸說話。”
我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擦了一下眼淚,笑著說道:“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做了!媽媽,你原諒我了嗎?”
“臭丫頭!”她罵了我一聲,然後破涕為笑了。
我伸出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故意笑她:“唉喲,這麼大年紀了還哭,太丟人了。”
“死丫頭,你……”她的話消失在我的懷抱裏,我死死地抱著她,然後我聽到自己問她,我說:“媽媽,如果我一無所有的回到你的身邊你還會像以前一樣疼我嗎?”
“傻瓜,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是媽媽的心肝寶貝啊!”
我推開病房的門出來的時候發現陳偉南並不在走廊的長椅上,我以為他在地下停車場等我,剛想下去,就見到走廊的盡頭的窗邊站著一個黑色的身影。
我愣了一下,隨即走上前去,走的近了,我才發現陳偉南正依靠在牆壁上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他的手中有著忽明忽暗的火光,我這才發現是燃著的半支香煙,我從來沒有看到陳偉南抽過煙,我一直以為他是不抽煙的,但想來我是錯誤的,開著的煙盒躺在窗台上,看來差不多已經少了一半。
他對我的走近沒有半點察覺,我隻得輕輕的叫他:“陳偉南,可以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