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看,小龍女長發飄飄,白衣似雪,麵帶天使般純淨的微笑,輕盈地走來;向右看,王語嫣攥著武林秘笈,眼角秋波流轉,飄向自己。那微笑,那眼神,把人的骨頭都看酥了。正在這時,趙敏不知從什麼地方兀然地冒了出來,臉脹得通紅,眸子中燃燒著嫉妒的火焰。
“你這個花花公子,負心郎!這麼快就移情別戀,左擁右抱了。今天我就斷了你的子孫根,看你以後怎麼拈花惹草?”
“你這女娃……”
話音未落,趙敏飛起一腳,正踢在褲襠上,那叫疼啊!
小龍女和王語嫣異口同聲:
“衛國!”
馬衛國趴在課桌上,在夢裏一會兒美的“嘿嘿”樂,一會呲牙咧嘴,好像真的被人踢到了命根子。
“馬衛國!”耳畔響起一聲炸雷,馬衛國終於從夢中驚醒,好夢被人攪了,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凶狠的眼神像殺人的匕首刺向眼前胖胖的女同學李芳——外號“葛洲壩”,睡覺時哈喇子像滔滔江水,綿綿不絕,能把一本課本陰透了。
李芳被他恐怖的眼神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就像麵對一個要與仇人性命相搏的武林高手。馬衛國看到李芳害怕的樣子,馬上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柔聲問道:“葛洲壩,啥事啊?”
李芳從恐懼中緩過神兒來,她最討厭別人叫她的外號,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討厭!瞅你那死糗樣,做啥美夢哩?”說著,在馬衛國的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
馬衛國咧咧嘴,也沒發作,比夢中趙敏踢的那一腳輕多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耽誤我睡覺!”說罷,作勢又要趴下去。
李芳一把薅住馬衛國的耳朵,把他從座位上揪了起來,“甭說我沒告訴你哈,你那兩個死黨正在操場上被人欺負咧,你管不管?”
馬衛國像被針紮了一樣,“噌”地一下躥了起來,完全清醒了,他看了一眼李芳,掉頭便向外跑。
太陽就像一個臉色蒼白的病人,孤零零地懸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有氣無力地釋放著虛弱的光線,投射在學校的籃球場上。一個破敗不堪的籃球架歪歪斜斜地立在一堆石頭中間,要不是這些石頭壓住籃球架的底盤,恐怕早就傾覆了。風雨洗禮後的籃板上鋼筋籃筐已經不見,露出黴黑的木板。籃球架上還有人晾曬了被子,被子上是一個尿出的不規則的地圖。小城上空斷斷續續飄蕩著喇叭裏的秦腔聲,在嗚咽的風聲中含混不清,聽不真切。
籃球場上,稀稀拉拉的學生三五成群地玩耍著,而馬衛國的兩個死黨——鐵頭和四化正站在籃球場中央,像兩個對決的大俠一樣對峙著。四化腳底下踩著一個籃球,經過無數雙手無數日月的拍打搓磨,籃球的外皮早就磨平了,軟軟塌塌的,四化的腳踩在上麵,陷下去一個坑。
鐵頭心疼地看著四化腳下的皮球,就像看著一個身負重傷、被敵人踩在腳下的老戰友,小聲提醒四化:“你輕點,漏氣,別踩癟哩!”
四化輕蔑地一笑,用腳蹍了蹍籃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斜著眼睛看了看胖乎乎、圓滾滾的鐵頭,仿佛踩在腳下的就是鐵頭。鐵頭覺得他那副德行就像電影裏小人得誌的漢奸狗腿子,地上的皮球就是被他蹂躪的革命戰友,登時胸中充盈著同仇敵愾、血債血償的慷慨和悲壯。
四化挑釁地說:“你敢不敢跟我賭一哈?”
“賭啥?”鐵頭警惕地問,暗自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落入敵人的圈套。
“要是額射中籃板,你就把蛤蟆放葛洲壩書包裏……”
鐵頭氣躁躁地反問道:“人又沒招你,幹嘛要捉弄人家?”
四化目露凶光,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往外蹦,惡狠狠地說:“誰讓她睡覺流哈、喇、子!”
“你睡覺不流?”
“額的不惡心。”
“人家才不惡心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