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衛國的話讓楊朵朵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很放肆,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她完全失去了過去的矜持和高傲,跌倒在世俗的生活裏,滾得一身風塵。當她重新回到生活中時,已經從公主變成了庸俗的凡人。

“你想聽我的故事嗎?這個故事全城都在猜測,不是嗎?”楊朵朵幽然地說,聲音就像拂麵而過的風一樣陰冷。

馬衛國在沉默中聽完了楊朵朵的故事,黑暗中楊朵朵看不清他的眼神。馬衛國的眼神變得陰森和暴戾,雙手漸漸捏成了拳頭,指甲一點點嵌入手心的肉裏。他對沙威的嫉妒變成了仇恨,他恨沙威奪走了楊朵朵卻不懂得珍惜,像個妓女一樣糟蹋在他心目中無比聖潔無比高貴的楊朵朵。

楊朵朵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情緒裏,沒有注意到馬衛國神態的變化。她轉過臉來,雙眼一眨不眨地逼視著馬衛國。“你說你愛我嗎?”

馬衛國愣住了,看著楊朵朵沒說話。

“你們這群男人沒他媽一個有種的,有愛不敢說,有恨不敢言!”

受到刺激的馬衛國表情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要你說話!”楊朵朵發瘋似地喊了起來。

“我……喜歡……”馬衛國吞吞吐吐地說。

“說‘愛’!”

馬衛國突然站起身來,用雙手卷成話筒,使出全身的離去對著遠方喊道:“我……她……媽……的愛……你,楊……朵……朵……”等他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楊朵朵的臉上掛滿了淚痕。馬衛國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楊朵朵,那些安慰的話顯得蒼白無力,更像是一種嘲弄。

楊朵朵忽然撲過來,抓起馬衛國的手臂,狠狠地在上麵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馬衛國,你丫如果真的愛我的話,就一定要記得我,一輩子都不許忘記!”

楊朵朵抹著臉上的淚水,跑下古塔,消失在漫漫的黑夜中……馬衛國衝著她的背影喊道:“我要送你一張BEYOND的門票,去聽他們呐喊!”奔跑中的楊朵朵聽清了馬衛國的話,苦澀地一笑。

在古塔上的時候,一個計劃就已經在馬衛國的心中醞釀形成。他很快聯係了四化和鐵頭,讓他們充當自己的幫手,實施這個複仇計劃。他當初答應過楊朵朵,要幫她做一件事,以報答她在馬紅梅落難的時候拔刀相助。現在是他兌現自己諾言的時候了,盡管楊朵朵沒有提出這樣的要求。

深夜,小巷裏,沙威提著一兜子吃的東西,踏著月光而來。他佝僂著肩膀,腦袋低垂著,顯得有些蒼老和疲憊,完全沒有了往日朝氣蓬勃的風采。忽然,一個人從門洞裏躥了出來,撲到沙威的背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條破麻袋就已經套在了他的頭上,眼前一片漆黑。收到驚嚇的沙威拚命掙紮著,手裏的食物丟在了地上,被踩得稀巴爛。

馬衛國和四化見鐵頭得手了,從兩邊的門洞裏衝了出來,撲向沙威。鐵頭腳下使了個絆子,將沙威絆倒在地,三個人對麻袋裏的沙威拳打腳踢,為楊朵朵出氣。沙威發出一陣陣殺豬似的慘叫,他的叫聲愈加刺激了三劍客,讓他們更加瘋狂,拳腳更加用力。僅僅一兩分鍾的時間,麻袋裏的沙威就叫不出聲了,隻剩下斷斷續續的呻吟。

三個人中,最不賣力、最膽小的是四化,他為自己的軟弱無能感到委屈感到憤怒,他愈發看不起自己愈發想顯示自己的強健有力心狠手辣。見沙威不再反抗,一直不敢動手的四化終於來了勁頭。這些年搗蛋三人組跟別人打架,自己一直充當可有可無的配角,有時還會拖大家的後腿,讓馬衛國一邊跟人搏鬥一邊要掩護自己,這次一定要表現一把!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為了楊朵朵,他同樣恨沙威。

四化東張西望左顧右盼,四處尋找著可以使用的武器。小巷裏空蕩蕩的,竟然沒個木棒鐵鍬之類的東西,猴急的四化索性從破損的牆麵上摳下一塊磚,一把推開鐵頭,猛地跳起來,使出渾身的力氣,重重地拍在麻袋上。憑著手感他知道,磚頭拍在了一個很硬的地方,似乎是腦袋。

沉悶的聲音傳來,四化的瘋狂把久經沙場的馬衛國和鐵頭都驚呆了。他們不明白,一直很斯文、隻會耍嘴皮子逗心眼的四化這次為什麼下這麼重的手。麻袋裏的沙威沒有了動靜,像泥鰍一樣滑到地麵不再動彈,麻袋裏有血滲出。

馬衛國像塊木頭一樣戳在那裏,鐵頭被壓在麻袋底下動彈不得。四化這時才察覺事態的嚴重性,嚇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馬衛國最先反應了過來,他跳過麻袋,將鐵頭從下麵拖了出來,又一把拉住四化,拽著兩個人撒腿就跑。

馬衛國沒有注意到,打鬥中他裝在口袋裏兩張手繪BEYOND門票中的一張掉落在血泊裏,上麵赫然寫著“馬衛國”三個字。

回到家,馬衛國驚魂未定,直覺告訴他今天的事情鬧大了。他來不及想對策,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第二天早晨,馬衛國在窗戶透進來的刺眼的眼光中睜開了雙眼,他本能地用手遮擋眼光,視線漸漸清晰,馬衛國這才看清楚馬建設憤怒的臉,母親驚恐的雙眼裏全是淚水。在他們身後,站著兩名公安。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將馬衛國扇翻在床上。

審訊室裏,馬衛國坐在凳子上,平靜地望著眼前的兩個警察,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馬衛國,在他的身後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醒目標語。

“受害人沙威被你們打成重傷,昏迷不醒,到現在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你們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接受法律的製裁。馬衛國,我們希望你能坦白交代你的同夥,減輕自己的罪責。頑抗到底是沒有出路的,害了你自己,也會害了其他人。”警察嚴厲地說。

來的路上,馬衛國坐在警車上,看著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銬和身邊麵無表情的警察。他從最初的驚慌失措中平靜了下來,事已至此,反倒沒有了顧慮沒有了負擔。馬衛國腦海中的想法漸漸清晰,他不覺得大難臨頭,反而有了一種解脫的輕鬆感。作為三個人中的老大,作為唯一一個在高考中落榜的無業遊民,出於義氣出於自己沒有希望的未來,他決定自己把這件事扛下來,給兩個兄弟一條生路,最後一次庇佑他們的大好前程。馬衛國的嘴邊浮現出一絲苦笑,至少自己的未來終於不再迷茫心裏不再沒著沒落了,監獄就是自己的歸宿,或許這就是命運吧!當自己不知道向何處去的時候,它為自己指定了一個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