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 胸襟 遠見
——屈院長片斷回憶
魯諄
我於1949年9月考入大連大學工學院應用化學係。1952年10月,正要上四年級時,被調到政教室工作。直到1972年5月調離,前後在母校讀書、教書近23年,與老院長屈伯川有所接觸。他辦學的執著、胸襟和遠見,給我留下深刻印象,感到他不愧為一位令人敬佩的教育家。
一
1949年冬天,工學院院部還在一二九街。我作為學生,每天八點鍾上課前,常看到身著灰色大衣、提著公文包的屈院長,早早來到他的辦公室。他老是不緊不慢地邁著方步,若有所思。我到政教室工作幾年後,院部遷到淩水河。因我家仍住高爾基路,為節省上下班時間,有時睡辦公室,往往一早遇見他來到辦公樓,投入緊張的工作。那時,政治課教學主要由校黨委書記管,屈院長也很關心。政教室原主任周子明、丁仰炎先後調往北京,郭必康、蘇蓮青、錢冬生等教師調到各係,政教室主要由我負責。後來黨委書記崔健也調走,屈伯川在領導學校全麵工作中,對政治課過問更多起來,常找我談工作,提出許多設想。
他為學校所作的操勞和建樹,是人所共見的。可在那極“左”年代,幾乎每次運動一來,他都逃不掉因為“右傾”而挨批判的命運。“文革”初期,作為學校頭號“走資派”,屈伯川首當其衝。我隻是一個教研室負責人,卻“有幸”與他為伴,近距離地感受他的達觀與執著。“紅衛兵小將”通令被揪出來的幹部,每天到主樓廣場集合,命他舉著“黑幫勞改隊”的“隊旗”(後因我個兒高,被迫改由我舉),繞主樓一周“示眾”,然後在烈日下拔草,並隨時接受批鬥。屈伯川已年近花甲,每次坐“噴氣式”回來,“難友”問他身體怎樣,他說還好,就是腰受不了,沒有垂頭喪氣的樣子。
群眾組織“大聯合”後,開始所謂“鬥批改”,屈伯川被關進“牛棚”。一間小屋,四張上下鋪的木板床,擠住八個人,還有周根昌、範大因、高鴻羽、雷天嶽、龐殿英、項浙學和我。吃的是學生食堂送來的夥食,粗糧多,菜也差。還不許外出,不許回家。我因家屬都在外地,無人探視,被特許回市內家中領糧票。有時,我問屈伯川是否需要帶點什麼,他要我順便去大連市場買點醬豬頭肉。這在當時來說,可多少增加點營養。一位洋博士出身的大學校長,在“文革”中,真是接受了一場暴風雨式的“洗禮”。可是,他“癡心不改”,不怨悔,不懈怠。“文革”過後,他又以更大的勁頭,投入“撥亂反正”和學校新的發展中來。1988年,我在光明日報工作出差大連時,回母校看望老院長,他還住在那顯得舊而又小的家中。這時他已年近八十,老多了。但作為名譽校長,談起學校教育,依然滔滔不絕。
二
重才、愛才、育才、惜才,屈伯川是突出而一貫的。辦大學,要靠人才。1949年大連大學建校伊始,師資奇缺。學校不遠萬裏,派人前往上海、北京以至香港等地招聘教師,是值得大書特書的遠見卓識之舉。作為工學院院長的屈伯川,特別重視師資隊伍的建設。為了請來高水平的教師,他往往親自登門拜訪,頗有“三顧茅廬”、“禮賢下士”之風。
記得1949年除夕,我們應用化學係一年級開聯歡會,係主任張大煜教授(後來是中國科學院首批院士之一)講話,說到應用化學對於國家建設的重要性,還說屈院長也是學化學的,是研究皮革鞣製的德國博士等等,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大家。這些對於入學不久的青年學子樹立專業思想,起了開蒙的重要作用。張大煜還帶頭給我們講基礎課——普通化學,他學識淵博,娓娓道來,深入淺出,循循善誘,大家靜聽入神。後來,又有彭少逸、曹忠民以及從東北工學院經院係調整來的聶恒銳、林紀方、侯毓汾等教授到化工係任教。工學院最初的一批教師,在我們第一屆學生心目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五十多年來,老同學們每次見麵,一談起當年的老師,仍然恩情難忘。今天的大連理工大學,能夠在國內外教育、科學領域有較高的地位,與這批當年的“海歸”派所作的貢獻,是密不可分的。就大工而言,屈伯川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個“伯樂”。由於他的發現,學校有了最初的一批“千裏馬”,而“千裏馬”中又產生“伯樂”,如此循環往複,“人才搖籃”終於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