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使原情都可恕,隻將罷軟罪家翁。
--罷音皮卻說田北平自從那日攜何小姐的手,同到靜室,隻望何小姐去爭口氣,不想何小姐一去又不肯回來同宿,於是氣上添氣。
說道:"洞房花燭,處處起風波。命犯孤鸞,卻怎奈何。年紀二十多,依然沒老婆。叫我這雙手,如何權當得過。我田北平,取了一雙新人,弄出兩番把戲。一個方才滿月,一個隻得三朝,都生出法來騙走了。如今合起來一算,共做了三十三天新郎。
在我看起來,我竟做了三十三天的活神仙。在他兩個說起來,墮了一十八重的苦地獄。你說這樣煞風景的話,叫我如何受得起。他們在靜室之中,好不綢繆繾綣。兩個沒有卵的,倒做了一對好夫妻。叫我這有卵的,反替他們守寡。你說從古及今,何曾有這般詫事。難道我一個萬貫財主,為這兩個婦人不服,就絕了後代不成,少不得還要另娶。俗語說得好,三道為定。
料想這等狡而且惡的婦人,世間也沒有第三個了。隻是一件,當初娶這兩房,原是我自家不是。這等的一副嘴臉,隻該尋個將就些的,過過日子,也就罷了,為甚麼定要有才有貌。都是才出來的煩惱,貌出來的災殃。如今須要悔過自新,再不可心高誌大,娶一個老老實實的,隻求他當家生子,連尋歡取樂四個字,也不敢說起了。已曾叫人去喚媒婆,為甚麼還不見來。"不一時,張一媽自言自語,走得來田家。你說他講些甚麼,他說道:"媒人主顧不須多,但願夫妻兩不和。舊人換了案,新人往後挪。讓出房來作成了我。來此已是,不免進去。你看大爺正在中堂坐著。大爺萬福,聞得你與第二位新人,又不十分相睦,今日喚我,還是要勸解他,還是要出脫他,還是要我另訪佳人?"北平道:"他們主意立定了,料想勸解不來。我這樣的人家,也沒有賣老婆的道理,被你第三句到說著了,我還要另娶一房。"一媽道:"這等不難,現有兩個湊口的饅頭在那裏,任憑你吃那一個。我羨你良緣忒多,未曾思娶,早有嬌娥。隻是一件,怕你不中意。"北平道:"那一件?"一媽道:"這兩位佳人,都不是原來頭了,雖然是白壁微經玷,還喜得蠅頭跡少易消磨。"北平道:"我這個新郎,也做過兩次了,就是再醮的也不妨。但不知可肯嫁我。"一媽道:"說那裏話來。這樣才郎,也嫁得過。"北平道:"是那一分人家,為甚麼就有兩個?你且講來。"一媽道:"經略唐老爺的偏房,一個是姓周,一個是姓吳,成親不上幾日,唐老爺就上任去了。大夫人慈悲好善,見他是好人家兒女,不忍留做姬妾,所以都要打發出門。"北平道:"相貌何如,可會當家理事麼?"一媽道:"周氏的才貌雖然不濟些,卻有治家之才。唐老爺的家事,都是他管。那一位姓吳的,竟有滿肚文才,又標致不過。
不是我得罪講你,以前那兩位夫人,就拿來傾做一錠,還沒有他的成色哩。"北平道:"罷罷罷,我被才貌兩件,弄得七顛八倒,如今聽見這兩個字,也頭疼起來。既然如此,那吳氏不必提起,單說了周氏罷。我年來活活受磨,都隻為才生風波,貌起幹戈。到如今隻求免遭這風流的禍。情願與嫫姆來結絲羅。
講便這等講,我還要親自相一相,才肯做親。不為別,還怕他忒標致了,娶將過來,又要生災起禍。休怪我這病鳥傷弓顧忌多。"一媽道:"另有一位遊客,是西川的解元,約定明日去相吳氏,你既要相也就是明日罷了。"北平道:"這等極好,是便是了。你為我一家親事,做了三次媒人,也可謂有勞之極了。正是:我求婚屢次相勞,你耳邊莫怪嘈。"一媽道:"田大爺怎好說這等話來。正是:你既是定門主客,我何妨下顧十遭。"田北平既與張一媽約定了,親自去相親,不知這周氏成與不成,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