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晉陽令劉文靜、宮監裴寂派人來請,李淵開始不願去赴宴,經次子世民再三相勸,才起身前往。
出發時,世民讓李濤領一支二百人的騎兵護送,李淵命世民相陪。來到晉陽宮,劉文靜首先勸慰道:“始聞大將軍喪偶,我與裴公不甚同情,特備薄酒為大將軍解憂。”
酒過數巡之後,裴寂突然叫出一人,名叫劉龍,介紹給李淵說:“劉龍擔任晉陽鄉長,雖然職微官小,但是他的本領可不小,也是一個智能之士。”
李淵一向廣交人才,尤其對賢能的人更加渴慕,聽說劉龍本領很大,忙上前熱忱相見,並邀他常到太原留守府中晤談。
劉文靜笑道:“劉龍鄉長是你的兩個副手王威、高君雅的好友,也是他們府上的座上客,請問大將軍,你該不該結識這位新朋友呀?”
李淵笑道:“該結交,該結交,真是相見恨晚呢!”說完,又走過去與劉龍重行施禮相見,感動得劉龍連聲讚道:“難怪人們都說李大將軍待人熱忱,無論貴賤,一視同仁,今日相會,果然名不虛傳。”
裴寂對他說:“我的李大將軍,你還蒙在鼓裏哩!那兩位助手可是那個昏君派到你身邊專門監視你行動的兩個探子,你的一舉一動他們都要寫成密報,送到昏君手裏去領獎呢!”
李淵也實話實說道:“此二人我也早已懷疑,隻是沒有拿到確實的證據。”
劉文靜笑道:“這下好了,劉鄉長倒是你放在王威、高君雅兩人身邊的最好的內線人物,他會隨時把那兩個人的一切動向,及時告訴你的。”
李淵一聽,忙又站起來道謝,並且當場承諾道:“若能如此,不勝感激,有朝一日,必當厚報!”
劉龍忙說:“大將軍太客氣了,當今混亂之世,群雄割據,時代召喚大將軍挺身而出,以濟天下蒼生。”
裴寂順口說:“過去常說時事造就英雄,其實沒有英雄人物問世,新的太平盛世又有誰開創呢!”
劉文靜笑道:“獨夫把他的年號起名為‘大業’,也許他起初確實想做出一番超過他父親的功業,但是這個浪蕩公子一朝權在手,便窮奢極欲,興師動眾,攪得天下不安,民怨沸騰,非但沒有創下大業,反要把他父親遺留下來的基業也要葬送掉,真是一個敗家子!”
聲音剛落,突然從門外走進一人,進門就說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各位竟敢在此借酒抨擊當今皇上,難道不怕被戴上反叛的罪名嗎?”
眾位聽了,不由一驚,李淵更是嚇得變了臉色,不知怎麼辦才好,忽聽劉文靜哈哈哈大笑起來,指著來人向各位介紹道:“請各位不必緊張,這位兄弟也是自己人,他原在西京長安宮裏任行走,後遭奸人所害,正‘避禍太原’,早想與各位結交,今日不期而至,真乃天意!”
那人聽後,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自我介紹道:“在下李思行,原與李大將軍為五百年前的一家人,今日特來拜會,望勿推辭!”
李淵連忙離座笑道:“既是李姓一家人,何必客套,我那留守府的大門隨時向兄弟敞開著。”
眾人一聽,拍手齊笑,裴寂又說:“楊廣是個心胸狹窄的暴君,他弑父殺兄,連進諫忠言的大臣也隨意濫殺,甚至那些在背後議論了他幾句的元老重臣他也不放過,真是殘暴至極!可是,我們晉陽宮裏卻是一塊自由天地,確實難得呀!”
李思行本是文人出身,不由也張口議論道:“楊廣嫉賢妒能,常以能詩善吟自恃非凡,不願有人超過他,就因為薛道衡寫出了‘空梁落燕泥’的名句,這昏君竟把薛道衡給殺了;他還以同樣原因,殺了吟出名句‘庭草無人隨意緣’的王胄,你們說可恨不可恨?”
晉陽鄉長劉龍接著說:“在他這樣的殘忍昏聵的暴君手下當臣子,朝野內外怎能不人人自危?”
劉文靜笑道:“讓他們人人自危去吧!而我們這裏卻人人自由!不知各位可知這是什麼原因?”
眾位冷場了一會兒,忽聽裴寂大聲說道:“因為這裏有個太原留守李大將軍,有他這棵大樹像華蓋一樣替咱們罩著,楊廣再殘暴也奈何不了咱們!”
李淵不禁紅了臉道:“多謝各位高抬,我這個留守官也像是拴在老虎尾巴上一樣,未必能——”
未等他的話說完,李世民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說:“感謝各位對父帥的信賴與厚愛!不過,這棵大樹也請各位給予扶持,絕不能讓它倒下來!”
劉文靜忙接過來說:“小將軍少年有誌,英姿勃勃,不愧將門之後!俗話說:紅花還靠綠葉扶持,何況大將軍這棵參天大樹呢!”
李思行忙說:“明人不說暗話,東都城裏對我來說,是熟門熟路的常去之地,有朝一日,李大將軍想攻取東都時,敝人可以先去偵察情況。”
劉文靜、裴寂等連連拍手,劉龍也忙著對李淵說:“請大將軍放心,一旦王、高二位有不軌行動,劉某當及時通報,絕不讓他們得逞!”
眾人又是一陣鼓掌,李淵急忙道謝,又對大家說道:“感謝各位信賴,不過有關國家大事,尚需慎重斟酌。容某再多想想……”
酒散後,李思行走到李淵麵前問道:“大將軍用得著敝人時,請直言相告,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
李世民搶先過來拉著他的手問道:“閣下在東都住過嗎?”
李思行笑道:“難道少將軍不信?想要偵察東都情況,敝人是最好的人選,因為敝人對軍旅之事並非外行!”
李淵急忙上前撫肩笑道:“兄弟真是一見如故,這一腔豪情尤令人欽佩,不勝感激。”
李世民也上前說道:“有關去東都之事,尚請回太原磋商,閣下不妨到府中小住一段,再去也不遲。”
李思行遂到太原留守府裏住下,與竇抗、長孫順德、劉弘基等整日縱談天下大事,靜等李淵舉事。
次日,裴寂親自送晉陽宮中三十名宮女給李淵,其中多是吹彈歌舞之人,他說道:“偌大留守府,沒有絲竹之聲,顯得過於寂寞了,這些人閑著也無事,不如讓她們來此為大將軍的生活增添一點樂趣吧!”
李淵在妻子竇氏歿後,亦需調節一下精神,自然樂於接受了,但心中總擔心被煬帝偵知,又常惴惴不安。
裴寂從多次接觸中,知道李世民年輕英武,遇事果敢,是大力主張舉事之人,告辭時,又對世民說道:“當大將軍振臂首義之日,我還要奉送一批錢糧物資以供軍用……”
李世民再三致謝道:“有宮監大人大力資助,何愁大事不成!我將奉勸父帥早日行動,勿失眾望。”
一日,鷹揚府司馬許世緒前來拜訪,對李淵開門見山地說道:“如今隋政不綱,天下鼎沸,四方烽起,那讖語又應了公姓,大將軍居留守之位,掌握五郡之兵,當四衝之地,若不早圖大計,危亡之局將在眼前。”李淵聽了,笑而不言,過後乃說:“不在其位,不知其難,何況國家大事!有關家族性命,不能信口亂說。”許世緒又勸道:“古人雲:天道輔德,人事與能,蹈機不發,必貽後悔。卑職為大將軍計,不如首舉義旗,號令天下,這將是創立帝王的大業啊!”
李淵聽後,心中暗喜,認為許世緒的話太懇切了。他想了一會兒,拉著他的手說:“讓我再想想看。”
在送許世緒走時,李淵又安慰他道:“來日方長,剛才所提之事,來日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