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六一八年四月底的一天,隋煬帝駕崩的消息傳到了長安。
李淵聽說之後,立刻失聲慟哭,如喪考妣般地大放悲聲。他身邊的文官武將們急忙上前勸解,李淵仍然哭泣不止。
見左右苦苦相勸,李淵邊哭邊說道:“我在長安北麵稱臣,侍奉著代王恭帝,遙尊他為太上皇,隨時想著恢複隋室江山,匡扶將要傾覆的社稷。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被害,而我不能及時去救他,一想起來真是傷心不已,又怎能不悲痛呢?”
第二天,裴寂等人文一次上表,建議李淵立即稱帝,在表中說:“天下本是萬眾所有,非歸一人一姓。如今皇帝已歿,隋室名存實亡,何不取而代之?”
李淵讀完之後,心中暗說:“時機還未成熟,再等一等吧!”進軍長安,這是李淵一生中最重要的行動,在他的心目中始終回響著“先入關中者,先得天下”這句話。當時,他表麵上立即表現出非常沉痛的樣子,對裴寂等人說道:“皇上屍骨未寒,怎可議定這不忠不義之事?”
說罷,李淵立即把那份勸表退給裴寂等去了。
其實,李淵早就想稱帝了,隻是覺得時機尚未成熟,所以才一再推托。這正顯示出李淵的遠見卓識。
這一年的正月初一,隋恭帝楊侑下詔,允許唐王李淵佩劍、穿靴上殿,朝見時可以不跪拜,行禮時也不必通名姓,並且加前後羽葆鼓樂。
這種寬厚的待遇,日經非常接近帝王了。
三月二十三日,恭帝又下詔,把十個郡增賜給唐王,唐王仍然為相國,總理百官,唐王可以設置丞相以下官吏,又加賜唐王九錫(古代帝王給掌權大臣的九種器物。一般象征著這位大臣將要建立新王朝)。李淵接詔後,有意對身邊的文武臣僚說:“這是阿諛奉承的人幹的事情,把握著大權,又給自己增加優厚的封賜,這算什麼呢?”姚思廉解釋說:“這是魏晉以來的規矩,全都有例可循,並非違背祖訓的做法……”
李淵仍然表現出不願接受的樣子,說:“假如一定要按照魏、晉的規矩,也未必能說得通。因為那些全是虛禮,是騙人的,那些受封賜的人,實際比不-春秋時期的五霸,卻要追求禹、湯、文王的名聲。我認為他們是可笑的,也是可恥的。”
裴寂又說:“曆朝曆代都是這樣做的,怎麼可以廢除?而且這也有朝廷的一片真情在裏邊。”
在這種情況下,李淵又乘機表明自己的“心跡”:“堯、舜、湯、武,可以分別按其時機,以不同方式登上王位,但都是以其至誠,上應天意,下順民情。卻沒有聽說夏、商末年一定得效法堯、舜的禪位舉動。”
明眼人很快就能覺察到,李淵本來是在說“九錫”,突然又轉到“禪位”上去了,這無疑是在提醒自己的部下們說那些他很想聽的話。
那些像裴寂一類的臣僚們,便順著李淵的話題,趁勢進言道:“隻要應乎天,順乎民,也是可以學堯、舜、禹這些先賢的。夏朝、商朝沒有禪位之舉,是因為他們不像堯、舜、禹那樣賢明,他們的那顆‘心’早已被陰翳蒙住了。”
聽到這裏,李淵便不再推讓,於是說:“這事如果少帝知道,一定不會答應的。若是少帝不知道,單是自己想提高地位,卻又假意推讓,那不是很可恥的事嗎?”
這是十分明顯的,李淵說這些話的用意,仍然是在向自己的部下反複提醒:一定要讓少帝知道!至於他是否願意,對這個不該再問的問題,他現在完全為你我控製,敢不答應嗎?
對於稱帝的問題,李淵仍堅持三揖三讓,隻把丞相府改為“相國府”,對“九錫”之類的特殊禮儀,李淵竟不吝惜地退還給官署了。
如今,煬帝已經死了,如果立即取楊侑而代之,未免顯得太性急了,所以李淵又推又讓,表現出仍不為“帝位”所動的樣子。
到了五月上旬,裴寂等人再次進見道:“我們這一班唐軍的將佐,跟隨你唐公征戰多年,若唐公再不稱帝代隋,我們也情願辭官歸田去了。”
李淵聽後笑道:“諸位將佐何必言之過切!”
接著,他的態度就明朗化了,說道:“對稱帝之所以再三推讓的原因,並非不願做皇帝,而是顧慮擁戴自己登皇帝的臣僚們表裏不一,口是心非。”
在弄清了裴寂等人的真心實意之後,才表示他也和當年的劉邦一樣,同樣是樂意做皇帝的,並且說得更直接:“如今,江都的皇上口歿,隋朝就意味著滅亡了;而四方割據,天下也早已不是隋朝的天下了。”
李淵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閃閃縮縮,讓楊侑替自己當傀儡了。他要自己當皇帝,是從逆賊、叛黨手中——而不是隋朝皇帝手中——奪取天下。
這才是李淵在煬帝死後的真實想法。
接著,李淵便派裴寂去對楊侑說:“隋朝天數已盡,必須把朝廷大權交給有德之人,這個人隻能是唐王李淵,別無二人了。”
恭帝楊侑本來就是李淵手中的工具,李淵的命令來了,他怎敢不聽從呢?
公元六一八年五月十四日,恭帝楊侑被迫下詔,宣布退位,把皇帝的寶座“禪讓”給唐王李淵。
接著,楊侑派遣刑部尚書兼太保蕭造,司農少卿兼太尉裴之隱,奉皇帝玉璽綬帶,來到唐王的相國府官邸中,舉行禪位儀式。
李淵又是一番“三揖三讓”,才行受命,儼然是奉天承運,頗為正規。
五月二十日,李淵改“大興殿”為“太極殿”,正式即皇帝位。
李淵由此做了皇帝,並且把這個新的王朝命名為他的家族的封號一一唐,中國封建社會曆史上最為輝煌的時代,就在這樣一種莊嚴的氣氛中開始了。
此時,李淵已經五十三歲,須眉斑白,因為平日保養得尚好,體質依然健壯如牛,並不顯老。
由於推五行為土德,服色尚黃,戴黃冕,著黃袍,由侍衛太監擁著李淵,來到皇帝的寶座龍椅上坐下。
宗室、貴戚以及文武諸大臣,一時間趨擁著進入殿內,列班朝賀,跪伏在地,山呼萬歲萬萬歲。
李淵就此成為唐王朝的開國君主。
登上了皇帝禦座,李淵隨即頒詔四方,改義寧二年為武德元年;大赦天下,官吏各賜爵一級。凡唐軍過處,給免除徭役三年;其餘各地,均免除一年,又罷郡置州,改太守為刺史。
退朝後,皇帝李淵賜百官宴,賞賜有加。
五月二十七日,突厥始畢可汗獲得李淵在長安建唐稱帝的消息,立即派遣骨咄祿特勒為使者,來長安表示祝賀。李淵在太極殿宴請突厥大使骨咄祿特勒一行人,在宴會上奏九樂,以示隆重。這“九樂”乃隋煬帝定下的宮廷音樂。其中除傳統的華夏正聲,還有平陳後得到的宋、齊清音樂,有西涼、龜茲、天竺、康國、疏勒、安國、高麗等九部西域民族音樂。
在音樂之外,還有稗、鐸、巾、拂四舞表演,並表演了雜技節目,盡力討好突厥人。
這時候,突厥特別強盛,由於大量的中原人為了避亂,紛紛逃往突厥,而且東西各國又都臣服於它,以致突厥人當時的兵力強大無比,他們自己揚言有一百多萬士兵,成為一個“全民皆兵”的國家。
這些突厥使者在長安停留期間,態度傲慢,有的到街上買東西也不付錢,甚至還動手打人。李建成、李世民向李淵報告,請求懲罰這些蠻橫的突厥人。
李淵對兩個兒子說:“隻要他們不是鬧得太過分,比如放火、殺人等,也就包涵一些,讓著他們也就過去了,好在他們在長安也不會待得長久。”
由於李淵在太原起兵時,曾借助了突厥人的力量。當時,為了穩住突厥人,不得不給他們送去大量的財物,才換來後方的安定。
始畢可汗這次派使者來長安,名義上是來朝賀,實際上是來向李淵要情、邀功,居功自重,要求給他們厚報,一句話,是要財物!
為了繼續穩住突厥人,李淵向朝臣們說:“我們的唐朝建國不久,還像一個孩子,起步都不穩,怎麼能跑、去跳呢?”
善於韜晦之術的李淵,對突厥人也用此法,他又說:“現在,我們的力量不足以對抗突厥人的進攻,更無法去擊敗、消滅他們!隱忍不發,是最好的計策。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為何要那麼著急呢?”
李淵是個很講實際的人,是個英明睿智的政治家、軍事家。他清楚,剛剛建國的唐朝,周邊林立著各種割據勢力,急等著他去用武力統一起來,怎能抽出手來對付那些突厥人呢?
有一次,李淵對建成和世民說:“在我有生之年,能把全國統一起來,再經過幾年的養精蓄銳,有了足夠力量,誓把突厥人打敗,以消除這個心腹之患!”
可見,李淵對付突厥人的策略,是從長遠目標出發,不以眼前得失為重,這就是他的遠見卓識。
李淵稱帝後,為了健全機製,發揮朝廷功能,需要封官授爵,也是他收攏人心的一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