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立刻召集幾個大臣商議此事,李綱先說:“李密叛唐,如今證據確鑿,他攻克桃林,殺死了當地的縣令,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全部是他咎由自取。徐世勣是一個頗具智慧的人,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怨恨陛下,隻會附唐之心更切。在臣看來,不如派一使者親送李密首級至黎陽,並詳說李密背唐經過,恩威並用,徐世勳乃明白之人,不會做出背唐的蠢事。”
裴寂也說道:“此議甚妥。李密誌大才疏,早已喪失人心,自他殺翟讓之後,對徐世勣已經疏遠了,木然李密在兵敗之後為何不去黎陽,卻來投奔陛下,可見二人之間已有裂痕了。”
於誌寧說:“啟稟皇上!據臣估計,李密死後,其舊部不但不會背唐而去,附唐的人反會更多。不然,李密來關中時,為何隻有一個瓦崗軍的老將領王伯當呢?”
屈突通說得十分簡明:“臣以為李密是懷著陰謀降唐,最終又帶著陰謀而走,他叛唐是自取滅亡。”
經過廷議,李淵心中更為踏實,立即下詔至熊州,對盛彥師大加賞賜,特賜葛國公爵位,拜為武衛大將軍,任為熊州刺史;命史萬寶為使者,送李密首級至黎陽,並向徐世勳等轉述李密背唐經過,即日啟程。
在李密初到長安時,魏征主動請求去崤山以東收撫各部,李淵當即任命他為秘書丞,讓他前往黎陽勸說徐世勳,歸附唐朝。
魏征抵黎陽後,先把李淵的勸降書交給徐世勳。徐世勳讀後不談降唐事,卻問道:“據你看,我們的魏公李密能真心投唐嗎?”
魏征隻好直說:“你我投唐,隻要立功建勳,均可得富貴,獨他李玄邃不能!”
茂公聽了,點頭道:“說得好,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他們這‘二雄’豈可並立?”
魏征又說:“李玄邃自恃才高,據我看來,他比李淵差得太遠。”
接著他便把李淵如何在歡迎李密的形式上,造成十分熱烈的氣氛,以迎合李密的虛榮心理,而入朝後所封之官全是無實權之職,又特別點到那個“光祿卿”,惹得徐茂公也大笑數聲,然後說道:“李玄邃自從殺了翟讓,打敗宇文化及之後,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焉能不敗?我以為他在唐不會太久,必將有大事變!”
魏征又說:“據我看,李淵不會讓他來去自由,正如賈潤甫提醒過的:‘去時容易走時難’啊!”
“這倒是一句忠言,李玄邃聽不進去,他怎麼能不是自投羅網呀!”徐茂公說了之後,又覺失言,忙又說道:“正女口你說的‘你我均能投唐,獨他李密不能’……”
二人談了很長時間,徐世勳終於決定投唐,但是他又說道:“我為人的原則是對主子要忠,對朋友要義。我歸附唐朝,是在李密降唐之後,因此,我以為應通過李密獻其土地,方為穩妥。”
魏征聽懂了他的意思,接著說:“茂公的心意磊落光明,這麼做既表明你管轄的黎陽等地歸李密所有,隻有他才有權獻給唐朝,也表示你也沒有背叛舊主李密。”
徐世勳點頭說:“正是這樣,我要派專人去長安向皇上報告,以表明我的心跡。”
次日,徐世勳派部下郭孝恪赴長安,向李密說明自己的本意,出發前,他再三囑咐郭孝恪道:“這黎陽所轄之土地,都應屬於魏公李玄邃所有;我現在歸附唐朝了,但無權把這些土地上表獻給李淵。那樣做,我豈不是趁著舊主子失敗之機,去向新主子邀功,以求得富貴嗎?這種賣主求榮的可恥事情,我徐世勳絕不做!”
後來,郭孝恪接受徐世勣所托,來到長安,先見李密,把徐世的話轉述一遍,又將黎陽郡縣所管轄的土地、戶口、士馬之數,全都報給了李密,希望由他自己獻給唐高祖李淵。
李淵知道這事之後,十分感動,當即稱讚徐世勳說:“此人不背德,不邀功,真是一個忠義兩全的人啊!”
在激動之餘,這位惜才、愛才,且又能招納賢才的唐朝開國皇帝,立即賜徐世勳姓“李”,將他收為“李氏門下”,以示信賴與親善,並派他與郭孝恪一起經略虎牢關以東土地。
自此,魏征被徐世勳留在黎陽,成為他身邊的一個謀士,參與政務管理。
當李淵派使者史萬寶送李密首級到黎陽,並向徐世勣、魏征等人告訴李密叛唐經過時,徐世勳當即號啕大哭,悲痛欲絕道:“果不出我所料!”
隻說了這一句話,便昏迷過去了,魏征、郭孝恪等急忙上前,按人中、掐虎口,一陣忙亂,徐世勳方才醒來。史萬寶急忙上前勸說,並向他轉告高祖皇帝的口諭,希望徐世勣明白,李密的被殺不是他李淵的錯,他是迫不得已才下的命令。
徐世勳聽後,立即對史萬寶說:“皇上明察秋毫,體察臣心,李密罪由自取,臣附唐之心決不會變。”
說完之後,徐世勳麵向北方,祭奠李密亡靈道:“我當上表,請求高祖皇帝準臣等收葬君之骸骨,以安在天之靈,以盡我等忠義之忱。”
徐世勣在寫給高祖的陳情表中說:“君思畎畝之臣,臣亦思事賢聖之君,未有事魏不忠,而事唐乃能盡節者也。今魏公屍分兩地,臣見之實為痛心。既蒙皇恩浩蕩,求陛下以其首級賜臣,臣將以禮葬之。如此不特臣一人感戴陛下,即魏之諸將士,無不共樂堯天,來歸陛下矣。”
高祖讀過之後,感動之餘十分讚賞徐世勳的為人,立即命記室溫大雅擬敕書一道,對李密仍以原官品級,以禮葬之。
於是,徐世勳等身穿喪服,備君臣之禮,舉行隆重的安葬儀式,為李密發喪。全軍三千將士穿白衣,為摩密送葬,將其棺木安葬在黎陽山南。
薛舉原是河東汾陰(今山西萬榮縣西南一帶)人,其父薛汪本是當地的富戶,隋文帝楊堅為了經營絲綢之路,發展河西走廊經濟強迫其遷到金城,也就是今天的甘肅蘭州,在那裏安家落戶了。
遷到金城之後,薛汪憑借家資巨富,仍然經商,很快暴富起來,成為金城首屈一指的大家。
薛舉隨父來到金城時,不過十一二歲,卻與眾不同,他身材高大,容貌魁偉,性情凶悍,好與人鬥,常在外與人鬥毆惹事。
薛汪便從當地胡人中請來一名教習,名叫賈布拉,專門教授薛舉騎馬、射箭、格鬥、拚殺等作戰本領。
這賈布拉本不是一個正派人,他原在固原縣當校尉,由於為非作歹,被當時縣令逐出固原,來到金城。
自從當上薛舉的教習之後,雖然教會了他一身的武藝,卻也把他教成一個揮金如土、善結豪強、欺男霸女、殺人放火的惡霸。
由於家財萬貫,薛舉在賈布拉的教唆下,組織了一支數百人的護家衛隊,購來良馬,整日練騎習射,走馬放鷹,十分得意。
一天,賈布拉對薛舉說:“固原縣令王建理家裏存三件寶貝,人稱他是‘三寶縣令’,名聲很大。”
薛舉忙問:“他的三寶是什麼?”
賈布拉慢慢介紹說:“一把銅酒壺,一把寶刀,還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小妾。”
此時的薛舉已經十七歲,家中早有一妻兩妾了。
他聽了這三寶之後,順口說道:“那銅酒壺有什麼稀罕?至於寶刀、美妾嘛……倒有點意思。”
賈布拉卻說道:“不!這三件樣樣都是寶!別看一把銅酒壺,它的肚子裏可隱藏著巧妙的機關哩!”
薛舉立刻感覺到了興趣,忙問:“師父快說!那壺肚子裏有什麼機關?”
賈布拉這才從案上順手拿過一把酒壺,揭開壺蓋,指著壺肚子裏說:“這普通酒壺隻能裝一種酒,而王縣令的那把銅酒壺,卻能同時裝進兩種酒。”
“那是怎麼一回事?”
“那壺奇就奇在這裏,因為壺肚子裏有兩個膽,所以能同時裝進去兩種酒。”
聽師父這麼說,薛舉還是不明白,又問道:“一個壺裏裝進兩種酒,一倒出來還不是變成一種酒了,又有什麼奇處可言?”
賈布拉笑道:“你哪裏知道,王縣令那銅酒壺的蓋子不尋常,隻要把蓋子往左一擰,壺嘴子流出來的酒,便是左邊壺膽裏裝的酒;若是往右一擰,流出來的酒,就是右邊壺膽裏的酒了,你說巧不巧?”
薛舉終於聽懂了,忙說:“照師父這麼說,若想害死某人,隻要把毒酒裝進去,在神不知、鬼不覺當中,便能致人死命了?”
“那還用說!”賈布拉繼續教唆著說,“過去,有人在酒桌上,談談笑笑之中便能取人性命,便是使用了這種酒壺。”
薛舉“嗯”了一聲,點頭說道:“這把壺果然稱得上是一件寶貝了!”
賈布拉又說:“王縣令的那把刀,據說是突厥人用天上墜落下來的一塊紅鐵石打造而成,其刃鋒利無比。”
薛舉忙問道:“聽說真正的寶刀能削石如泥,它能嗎?”
“那還用說,”賈布拉舉個例子說道,“有一天夜裏,王縣令出外喝酒歸來,正走著,忽見前麵有隻老虎蹲坐在路邊,侍從們要去把老虎趕走,王縣令不答應,他借著酒力想顯示一下自己的功夫,便舉起那把寶刀對準那老虎砍去,忽聽‘霍啷’一聲響,方知那不是老虎,而是一塊路邊的界石,竟被劈成兩半!”
“恐怕那刀也砍壞了吧?”薛舉忙問。
賈布拉卻說:“沒有,那刀口依然鋒利得很,不然的話,還能稱作寶刀嗎?因為它是用天上墜下的紅鐵石打造的。”
薛舉又問道:“天上怎麼會有紅鐵石墜下來?”
賈布拉說:“這你就更不懂了,天上的紅鐵石就是被太陽燒化的星球隕石,尖利無比,比人間的銅鐵]還珍貴哩!用它打成的刀能不是寶刀嗎?”
薛舉聽得似懂非懂,說道:“對那銅酒壺我不怎麼樣,若能把這寶刀弄到手,倒真有用!”
賈布拉接著說:“王縣令的那個小妾也是個稀罕物,她是江南一個有名的美女,模樣兒好看得沒法說了。”
薛舉聽後,不禁惆悵地說:“再好也沒用,又在固原縣,聽了也等於沒聽!”
賈布拉伏在他的徒弟耳邊小聲嘰咕了幾句,說:“隻要膽大,不怕吃苦,準能把這三件寶全弄到手。”
薛舉瞪大眼睛看著師父說:“師父!你可要幫我這一次,能得到這三件寶貝,你要什麼徒弟都答應你!”
兩天後,一切準備停當了,薛舉便以打獵為借口,向他父親打個招呼,便與賈布拉領著五十名精騎出發了。
兩天後,他們趕固原縣,在一家僻靜的旅店內住下,三更之後,賈布拉引路,帶著他們向縣令的府裏趕去。
他們身穿黑色夜行衣,趁著夜色,很快地來到王縣令的府院外麵,隻見一個個躥牆過院,光聽“刷刷”的聲響,卻不見人影兒,在一間大屋子前麵停下了。
賈布拉將人員布置妥當之後,隻帶著薛舉等五個人,走著貓行步法,踅進屋裏,在微弱的燈光中,見到王縣令正摟著他的美妾呼呼大睡。
正是七月的炎熱天氣,薛舉兩眼盯著床上那個光美如玉的裸體小妾,竟呆若木雞一般,兀立不動。賈布拉急忙指揮從人把王縣令捆個結結實實,問他道:“那把銅酒壺在哪裏?”
王縣令的口中被塞住了一隻良襪子,說不出話來,隻能打著手式指著床頭櫃,直點頭。
賈布拉忙去櫃裏取出那把銅酒壺,揭開蓋子一看,果見裏麵有兩個膽。
他又盯住王縣令問道:“那把寶刀呢?藏在什麼地方?”
王縣令抬頭向牆上掛著的-幅畫直點頭,賈布拉心想:難道寶刀會藏在畫後麵?便走過去,扯下那張畫,果見畫後牆內放著一把帶鞘的大刀,賈布拉欣喜萬分,取過來把大刀往外一抽,隻聽“霍啷啷”一聲響,見那刀上寒光閃閃,逼得眼睛都有些發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