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黑闥帶著隊伍衝出重圍,剛走出二三裏路,就聽見震天的殺聲。眼見是唐兵又追上來了於是,劉黑闥忙對部下說道:“我們趕快撤走吧,以免又陷入了唐軍的包圍當中。”當時,正是半夜剛過,加之夜黑如墨,一不小心,就會跌落馬下,摔在涼地上,不是筋骨受傷,便是破了麵相,許多士卒趁這機會偷偷偷溜走了。
又走了一段路,忽見前麵黑壓壓一隊人馬攔住去路,在晨光熹微之中,見到一麵大旗上有一個盆口大的“帥”字,有兩員身穿戎裝的年輕大將坐在馬上,劉黑闥不禁頭皮一麻,心知這二人就是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了!
劉黑闥正想從旁邊閃過去,忽聽前麵有人大叫道:“劉賊!大唐太子在此,還不下馬受死嗎?”
喊話的是行軍總管劉弘基,隨即指揮兵馬掩殺過來,董康買急忙對他說道:“前麵離館陶不遠,你領兵先衝過去,我帶隊伍殿後,到那裏會齊!”
劉黑闥點頭,手舉大刀,殺退前麵的唐軍,順著北去的大道,繼續向北逃竄。
董康買還未來得及跟過去,唐朝的兵部侍郎殷開山又帶一支兵馬趕過來,與劉弘基合兵一處,將他的一千餘入圍在中間,唐兵在周圍高聲叫道:“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許多士卒已扔下兵器,準備投降,可是董康買連殺數人,不願投降,仍然逼著他身邊的士卒突圍。就在這時,殷開山取箭在手,對準董康買心窩射去,隻聽他“哎喲”一聲,仰麵倒在地上,一命嗚呼。
他身邊的士卒一見董康買死了,隨即扔下兵器,一起伏在地上,請求歸降,殷開山上前說道:“想回鄉與親人團聚的,現在就可以離開;願意加入唐軍的,就隨我們一起去追擊劉黑闥!”
那些士卒一聽,當即就有半數人請求回鄉,口中千恩萬謝,離開了戰場。
劉黑闥逃到館陶附近,見董康買遲遲未到,心中明白這位部下大概是再也回不來了,便故意向部下道:“他在後麵為了狙擊唐軍,一時掉隊,我們快過永濟橋,到河那邊再說!”
他們到達永濟橋頭,見橋梁崩塌在水中,不能過河。此時,臘月岡盡,仍然寒冷異常,雖未結冰,誰也不願涉水過去。
後麵喊殺聲遠遠傳來,唐朝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率領大軍即將追到。
怎麼辦?前有寬闊的永濟渠,後有人山人海般的唐軍,劉黑闥東張西望,焦急萬分之時,他的親信王小胡突然說道:“漢東王!眼前我軍隻有背水一戰了!”
這一句話提醒了劉黑闥,心中暗想道:“我已經沒有項羽那種破釜沉舟的勇氣了,看來,隻有勞駕你這位馬前卒代勞!”
於是,劉黑闥一邊派王小胡背水列陣,狙擊唐軍,一邊逼著士卒在永濟渠上架橋。
河水冰冷異常,士卒們誰也不願下水。劉黑闥凶相畢露,一連揮刀殺了幾個人,他們不得不下水架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橋搭好,劉黑闥扭頭看著王小胡正領著殘餘的兵馬與唐軍拚命廝殺,他心裏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平日對他另眼看待,在這危急時刻,也該是他效力的時候!”
遂轉身大步走上剛架好的永濟橋,到達西岸時,猛聽到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大叫:“漢東王!我王小胡以死報答——”劉黑闥立即拍馬逃去,頭也不回。
撲上來的唐軍已將王小胡砍成了肉泥,他的兵馬立即潰散,許多入主動丟下兵器,請求投降。
唐軍大隊人馬陸續趕到,李建成命令劉弘基帶領一千輕騎,繼續追擊劉黑闥,一麵指揮軍隊過橋,魏征上前說道:“劉黑闥的身邊沒有多少人馬,已基本喪失了戰鬥力,請太子下令給威縣、清河以北各州縣,要他們務必攔截北逃的劉黑闥,論功行賞。”
李建成大喜道:“此計甚妙,量劉賊萬難逃脫這張天羅地網了。”
他立即命令魏征草擬命令,以太子手令,派快馬分頭送往威縣、清河以北的十數個州縣裏去。
齊王李元吉卻說道:“這些州縣的地方官,多是劉黑闥親自任命的,你的太子手令他們會聽嗎?”
未等李建成回話,魏征說道:“齊王!劉黑闥兵敗逃亡的消息早已傳遍了那些州縣,那些官員們正在考慮著何去何從,大唐太子的手令到了,恰好為他們指明了一條出路,誰還願意死心塌地再去替劉黑闥做殉葬品?而且攔截劉黑闥,捉住劉黑闥,不正可以將功贖罪,獻賊領賞嗎?”
李建成也裝作十分明白的樣子說道:“如今的劉黑闥不吃香了,他已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確如魏征所料,劉黑闥領著幾百名騎兵逃走,被劉弘基在後麵追得日夜奔逃,無法休息,又饑又渴,十分疲勞,仍不敢停下來,擔心遭到身後唐軍的圍殲。
他不止一次地給身邊的親軍鼓勁兒說:“隻要擺脫了身後唐軍的追擊,我們可以走到哪裏,吃喝到哪裏,若是逃到了突厥人那裏,就等於回到了天堂!”
那些親軍被他哄得迷迷糊糊,像是上了賊船的同夥,隻得跟著他沒命地奔逃。
到達冀州時,劉黑闥本想進城休息,飽餐一頓,準備一些幹糧再向北跑,可是,後麵的唐軍追得很近,擔心一旦進了城,如同鳥兒進了籠子,他再三勸告部下道:“忍一忍吧,把追趕的唐軍甩了,再休息不遲。”
於是,劉黑聞便從城東二十裏處,越過了冀州城,繼續北進。其實,劉黑闥也擔心這些地方官得知他兵敗的消息,會背叛自己,投降唐朝,自己送上門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這時已是唐朝武德六年(623)正月中旬,劉黑闥的逃亡隊伍快到饒陽了。
雖然他餓得難受,仍堅持拚命地拍馬前行,他身後的親軍們實在不願意再向前走半步了。
恰好饒州的刺史諸葛德威又熱情地出城迎接,誠懇地上前說道:“請漢東王放心,唐軍距此三十餘裏,請進城用過飯後,帶一些幹糧,然後出城。”
劉黑闥現在對誰也不敢輕易相信,擔心會隨時被人出賣,於是對諸葛德威說:“你的盛情難卻,由於時間緊迫,不便於進城了,請你派人把食品送到城外來!”
諸葛德威聽後,立即雙膝跪下,十分激動地說:“漢東王!我這個地方官是你親自任命的,早想報答你的大恩,苦無機會,如今你身臨危難之中,我正該感恩圖報,難道我會不誠心誠意嗎?”
諸葛德威一麵請求劉黑闥入城休息,一麵滿臉流著淚水,反複說著一些知恩報恩的話語,劉黑闥還想堅持讓他把食品送到城外,他身邊的部下卻紛紛不滿了,有人說:“漢東王既然不願進城,我們去!”
劉黑闥這才答應,隨著諸葛德威進了饒陽城。可是,他又不願意到官衙去,隻是領著他的一百多個親軍隨從在城邊的市場中休息。
諸葛德威派人送來了食物,麵對那麼多的美味佳肴,劉黑闥及其部下們立即撲了過去,大嚼大咽起來……
這支疲憊之師正在狼吞虎咽之時,忽聽周圍一陣腳步聲響起,四麵一下子湧上來無數兵士,將他們緊緊地圍在中間,劉黑闥及其部下一時全驚呆了!
隻見諸葛德威站在高處,大聲地宣讀了唐朝太子李建成的“手令”,然後對劉黑闥等人說道:“現在,你們唯一的出路是放下兵器,主動投降,以免動起手來,傷了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