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去了一趟襄陽,參加孟浩然學術研討會,順便訪訪諸葛亮、孟浩然、米芾的遺跡。看大會的安排,隆中和鹿門都有專門的行程,偏偏漏掉了我很想看的米芾。於是趁第二天小組討論的機會,開了小差,叫輛計程車,就去了米公祠。
我自己的書法受米芾的影響很深,在我看來,中國書法家當中真正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就隻有王羲之跟米芾兩家。王羲之的字風流蘊藉,出神入化,米字發揚了王字的風流與變化,而更外揚,更彰顯個性,更講究意態之美。但在米公祠裏轉了一圈之後,卻覺得相當失望,沒有一塊碑堪稱逼真,全都走樣得厲害,一半以上隻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正打算離開,忽聽人說東邊還有一個賣石頭的鋪子,米芾是有名的石癡,我也是石癡,米芾的祠裏有個賣石頭的地方,自然不可不看。便轉回身來,照工作人員的指點,找到了那間鋪子。這鋪子是米公祠的一部分,居然還不小,四周架子上石呀玉的,琳琅滿目,右角有一張茶桌,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正在那裏泡茶,幾個遊客都圍坐在茶桌旁邊。見我進來,那漢子便邀我也坐下喝茶。茶還不錯,裝在透明的茶海裏橙紅橙紅的,看來是普洱。問那漢子,果然是“十五年的普洱”,那漢子端了一小杯給我。那漢子自我介紹說姓洪,玩石頭已經玩了二十多年,這鋪子也開了十年以上。來的遊人不多,買的更少,大多是看看便走了。我們聊起來,我覺得那人還不俗,對石頭也頗有心得,便起身去看他的收藏。確有若幹寶貝,隻是大的太大,帶不走,小的又沒有特別惹眼的。看到最後,突然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一隻石雕的鯉魚,讓我眼前一亮,便請他取下來仔細端詳。
這魚肥嘟嘟的,憨態可掬,嘴巴誇張地張開,配上圓圓的眼睛,像一個小孩在笑,給人一種喜氣洋洋的感覺。魚的背部寬厚而隆起,腹部則是平坦的,尾巴卷起來,貼在肚子上。嚴格地講,並不十分肖神,顯然是製作者要遷就這一塊石頭的原樣,舍不得砍削。但處理得甚好,在似與不似之間透露出一片玲瓏的匠心,令人佩服製作者的讀石功夫和藝術修養。魚是白的,但尾巴上鱗片上魚頭上都有一層淡淡的黃色,再翻過來,背後的花色更豐富,黃色中又夾著黑色灰色和些許紅色,非常光亮潤澤,摸在手上極其舒服。石皮如此之美,看來是一塊玉了,拿在手上掂掂,大約有四斤重。
“和田玉,仔料,”那漢子說,“這東西現在越來越少了。”我決定買下來,問他多少錢,他說兩千八,我說兩千可以嗎?不料那漢子竟然十分爽快地說:“好,兩千就兩千。先生看來就是個內行,我們就算交個朋友,這東西我收藏好多年了,如果拿到大城市去賣,少說也是兩萬以上。”我倒並不覺得他說得誇張,黃金有價玉無價,如果真是和田,這條玉魚確實值兩萬,或許更多。就算不是和田,隻是一塊雜玉,兩千塊也不算貴。付了錢,便高高興興地揣回來了。
回到武漢,拿出來擱在我的博古架上,非常搶眼,而且越看越愛。玉石是我所喜歡的,魚也是我所喜歡的,我相信玉和魚都會給人帶來好運。君子比德於玉,孔子說玉有十德,故古代“君無故玉不去身”(見《禮記·曲禮下》),魚則是命運、變化的象征。古人有“魚化為龍”的故事,民間也有“鯉魚跳龍門”的傳說。說來有點神秘,我生命中竟然有一段經曆似乎可以印證這個傳說還真有某種象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