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五月，賈敬去世了，我姥姥在家還嚇了一跳，說要去隨禮呢！我忙阻止道：“賈家人現在還都跟著聖上在孝慈縣先陵隨祭呢，現管家的並不知道我們是誰，去了還得招待我們，沒得給人家添麻煩。”我姥姥這才罷了。
從十歲開始我就下場練手，直到十四歲才考中。四年考了三次，也算是經驗豐富了。我中了秀才的消息絕對是村中二十年少有的大事——村裏上一個秀才就是二十七年前出的，功名一考下來就進城去了——連裏正和村長等人都過來跟我寒暄。我爹更是揚眉吐氣起來，決心讓我繼續考下去。
我跟他談了一通，告訴他我考到這個水平已經是極限了，就算還有可能考中舉人，隻不知道要考到幾十歲去，豈不是把家裏大小事都耽誤了？我爹罵罵咧咧地打了我幾次，見我執意不學了，他也無法，才同意讓我到別處去見見世麵。希望我見了別處的書院能又想起念書的事。
我早想好了——這村子靠的山海拔不過幾百米，根本沒什麼好藥，這樣下去我何時才能攢下足夠的銀子？我還想以後就在家裏過清閑日子了呢！為了攢銀子買地當清閑莊主，還為了將來有錢贖巧姐，我必須得早些打算，也可早日過好日子。
我前世就曾坐著火車到東北去淘過人參賣到上海去，雖然因為沒門路進不到上好的，賣也賣不出最大的價錢，但是我還是小小地賺了幾筆的。我現在年紀雖輕，但是不比當年一點經驗沒有——我如今看藥的水平已經不怕任何造假的方法騙了。就是沒有火車，得爬馬車要累些。這一次去就得幾個月功夫，好在我很快有了自己的馬車，也雇了車夫、夥計等幾個幫忙的人，南來北往地跑了幾回，依附著其他跑行商的商隊，也賺了些錢。
這樣又跑了兩年，我也15、6歲了。因我隻做人參、鹿茸、貂皮這樣的大宗，懂行又會說話，掙得挺多，也有上千的銀子了。在邸報上看到皇商薛家唯一的男丁斬監侯的消息，知道離賈家敗落也不遠了，我連忙趕路回去。
一回來就聽說賈家已經出了事。前一段一時傳娘娘生了病，一時又說是瞎說，一時突然說已經薨了，接著就是各種災難頻頻而至，現下賈家兩府都抄了，若非姥姥年歲太大走不動了，我爹又不願湊上去，全家又都在等著我回來過年，她早坐不住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去打聽過了嗎？”我回應了姥姥和娘親、妹妹熱情的接待後，找機會問阿發哥道。
“打聽了幾次。不過這是朝中大事，我沒什麼門路，隻能在市井上聽人說。傳聞聽著很不好，都是說些賈家以前做得壞事呢。若非是親戚，我聽著他們做的那些事都恨不得他們死呢，哪裏會去救！”
“嘿！跟你說了我們沒親戚關係的……天下的烏鴉一般黑，所以我才不願意去當官的。誰知道哪天就沒命了？還得連累父母家人。這些錯事也有他們做的，也有別人趁著亂潑髒水的，隻是現在他們已經成了落地的鳳凰，不上去踩一腳以顯示自己的清白就不錯了！”我又灌了一杯熱熱的茶水進去，問道：“……榮府璉二奶奶和她閨女沒事吧？”
阿發哥了然的點頭，“我知道你會問到，已經打聽清楚了：羈候所犯人太多關不下，一些年輕的女眷、下人就都關到獄神廟去了。那裏管事的牢頭是曾跟咱們賒過蛇油膏的老三，我跟他遞了些財物，他說璉二奶奶現在還行，就是心裏苦，他也勸不過來什麼；她身上還有個罪名是重利盤剝，還有害死人命的嫌疑。賈家的案子如今誰都不願沾，我連送禮都沒處去送，隻能讓她在裏頭的日子先過得好些。至於她女兒，我聽說抄家前就給送王家去了，王仁那個王八羔子好像把他親外甥女賣給人牙子了。這城裏人牙子也有好幾個，我求了老三認識的幾個江湖人幫忙問呢，現在也隻能慢慢尋查，一時竟還沒找到。不過那小姐年紀隻10歲、11歲的樣子，就算真進了那種地方一時半會兒還是安全的。”
我點頭，想起那個小時候笑臉無比燦爛可愛的小姑娘，心情很低落。我知道她八成已經進了那魔窟了，就是不知道具體位置在哪裏。我隻翻過一兩遍那個書，能記得幾個書裏的人做過什麼事還是我記性好的緣故，哪裏能記得這樣邊邊角角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