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報紙上讀到一則小統計:長沙市民平均一人一年消費15公斤幹辣椒。天哪,當地要種植多少鮮辣椒哇?這又使我想起郭沫若在《洪波曲》裏給湘菜概括的三個字:鹹、辣、多。此話不假,我先後在湖南居住9年,既吃過毛澤東也喜愛的名菜辣椒炒臘肉,長沙火功店撒辣椒麵的油炸臭豆腐,也吃過最便宜的辣椒炒竹筍,辣椒炒蕹菜,直至幹辣椒炒粗鹽粒兒,總之是辣椒炒一切。然而湘菜並非辣椒冠軍。有這樣的順口溜:湖南人不怕辣,貴州人辣不怕,四川人怕不辣。可見強中更有強中手。川菜館遍及半個中國,特點是:麻、辣、燙。您若吃過重慶火鍋,就能體會到這種越辣越燙、越燙越辣的極端效果。
既然辣椒如此美好,那麼,在湘、鄂、贛、雲、貴、川、陝等食辣地區,它必定是古老而傳統的蔬菜和調味品了吧?非也。辣椒是美洲印第安人燦爛的瑪雅文化的產物,15世紀末才傳入歐洲,輾轉來到中國的時間更晚一些。
假如沒有辣椒,這個命題也許還不夠響亮。那麼,假如沒有玉米,假如沒有花生、白薯、馬鈴薯、西紅柿……咱們的食譜就會變樣,日子也就不好過了。這些寶貝,都是瑪雅文化的結晶。隻須想想與小麥、水稻齊名的玉米(它既是我們主要的糧食,又是主要的飼料),就能明白這項引進多麼偉大。也許您不喜歡吃窩頭,那您大概還喜歡吃肉、禽、蛋、奶吧?就連人工養殖的魚蝦,其混合飼料裏也不乏玉米麵。怎能設想“假如沒有玉米”呢!
誠然,我們中華民族也有燦爛的曆史文化。“四大發明”就曾推動人類社會大踏步地前進。老外也可以提出“假如沒有火藥”這樣的命題。假如沒有羅盤,你哥倫布又怎能航海來到美洲?把可可豆帶回西班牙,以至全世界的孩子都愛吃巧克力呢!
引進和交流並不都是喜氣洋洋、一帆風順的。漢唐時代,絲綢傳入雅典,一度被希臘國王下令禁止。因為他和大臣們擔心,夫人小姐和宮女穿上這種薄如蟬翼、無比華麗的絲綢衣裳,把她們裝扮得如此漂亮,連女性身體的曲線都顯露出來了,就會引誘男士,產生邪念,擾亂朝綱。當然啦,這隻是一種曆史的局限和官員的短見。美麗的絲綢還是風靡了歐洲,千年不衰。
有趣的是,中國官員也在絲綢之路層層設卡,對那些駱駝隊嚴加盤查,隻準販運綢緞,不準攜帶蠶繭蠶仔出境。我不知道當年的術語,是否把蠶仔和養蠶術叫做專利或知識產權?不過,蠶寶寶還是被偷運出去了。
無獨有偶,明朝的中國商人在呂宋島(菲律賓)吃到一種又大又甜產量又高的農作物--後來被咱們叫做番薯、白薯或紅苕的寶貝,決心帶回國內種植。可是當地官員嚴加禁止。中國商人有絕招兒,把薯藤編成纜繩樣,放在船上,蒙混過關,一路上給它灑些淡水,回來剪成段兒,往田裏一插就活了!
引進的玩意兒並非都是寶貝。煙草原產於美洲,北路傳到日本叫淡芭菇,朝鮮叫坦稗,進入我國東北則是關東煙,“東北三大怪,十八的姑娘叼煙袋”,可見煙民不少。南路傳到雲貴叫南草,優良品種大金元,是雲煙的正宗原料。目前我們已成為煙草第一生產大國和煙民大國,一年利稅700億,要提倡戒煙,真是任重而道遠啊。即令如此,縱觀全局,我還是讚成引進交流,擁護改革開放的。因為不能沒有辣椒,有了煙草也還可以提倡戒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