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去泰國訪問的時候，兩位鄰居不約而同地托我買一些鱷魚牌的襪子帶回來。為什麼要買襪子呢？這問題在我腦子裏閃了一下，沒深究。曼穀的小攤兒上果然有這種襪子，也不貴，就買了一打，分送鄰居之後，我留下兩雙自己穿。有一次，參加作家采風團去晉南觀光，團內有馮亦代、黃宗英這樣的文化名人，當地朋友熱情接待，住賓館，開聯歡會，喝汾酒……可惜，有人發現我穿著一雙露腳後跟的襪子，便傳出笑話來，“沒想到北京的作家如此艱苦樸素。”我也不能逢人就解釋，這雙鱷魚牌的破襪子為什麼至今舍不得扔？
其實已經扔了一雙，它“空前絕後”--前麵露大拇趾，後露腳跟，再穿涼鞋，實在難看，就被我太太堅決地扔掉了。扔一雙破襪子何必“堅決”呢？主要是我舍不得，叫她們補一補，可是太太、小姐都拒絕效勞，“給你買幾雙新的還不行嗎？”“你的文章不值錢，也犯不著賭氣穿破襪子呀！”
缺乏理解，冤哉枉也。要說襪子，鄙人穿過軍隊發的布襪子，手工織的線襪子，免收“布票”的尼龍襪子，以及國際流行的全棉襪子--泰國的鱷魚牌襪子就屬這一種，寬鬆、柔軟、吸濕性強，對足部保健很有益。俗話說，人老先從腿腳老起。我已進入老年，又有糖尿病，醫生告誡：“一定要保持足部清潔，避免創傷和感染，糖尿病人因此而截肢的並不少見！也不要穿又窄又緊的鞋襪，以免妨礙血液循環。”鞋還好辦，買大一點的就是。而這襪子卻使人為難，我不敢說全國，至少在北京的商店裏就很難買到不帶鬆緊口的全棉襪子。這大概就是鄰居托我買泰國襪子的原因，也是鄙人舍不得扔掉破襪子的苦衷。
兩年前訪美的時候，我留心看了一下，那裏的青少年大多穿著白色的全棉襪子，女孩也如此，很少穿長筒絲襪的，沒見誰還穿尼龍襪子（雖然這種不吸濕、帶彈性的東西屬於美國發明）。有趣的是，我花美元買的（不帶鬆緊口的）全棉白襪子，卻標明“中國製造”，剛回北京就被朋友們“瓜分”了。
從前有句笑話，“美國的月亮也比中國的圓”。最近邵燕祥兄主編的散文集就叫《美國的月亮》，收入中國作家訪美的幾十篇觀感，讀來饒有興味，說的是美國月亮也有陰晴圓缺。至於全棉的白色襪子，既然時髦，北京就有售，50元一雙！可惜一律都帶鬆緊口，而且那猴皮筋兒質量特棒，我把它套在大腿粗的鐵罐上撐了兩天，再穿，還能把腳脖子勒出兩道溝。我想不明白，不帶鬆緊口的襪子是否成本低一些呢？或者，“中國製造”的全棉襪子也能在國內投放一些呢？請襪子公司的老板相信我，提這個小小建議，並不完全為了我自己，也不僅僅為了中老年人或糖尿病人，咱們青少年的腳脖子也需要血脈暢通嘛。
美國的許多城鎮都有“一元店”，規模不小，上萬種商品都是小包裝，一美元一份。仔細看看，大多是中國貨，而且比北京的售價便宜得多，我在那裏買的全棉白襪子一美元兩雙。唉，甭管美國的月亮圓不圓，我還是叫大洋彼岸打工讀書的女兒再買幾雙“中國製造”的全棉襪子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