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哪兒都是重要的事(1 / 3)

出行尼日利亞前,女部長關心我,再三囑咐:“不要喝當地的生水,不要吃外麵的東西。”這話不是憑空而來,男部長曾經出差非洲時染上傷寒差點送命。

我牢牢記住。剛到拉各斯第一天,同事們帶我去當地最好的五星級酒店,幫我點了一杯特色飲料Chapman,我戰戰兢兢不敢開口。有一次出差,一整天沒有吃東西,餓得胃抽筋,麵對車窗外小販托在頭頂的大盤子裏裝的食物,咽咽口水還是轉過了頭。

但是,吃貨並不總是那麼容易堅持原則。最後,一份Suya就令我節操不保,毅然拋開了那些叮嚀。

Suya是尼日利亞特色烤肉的當地叫法,雞肉、牛肉、羊肉都有。將各種肉類切成薄片,穿上竹簽,醃製後用炭火烤製,炭火的高溫瞬間將肉汁封存。烤熟後,小販用小刀迅速將熱氣騰騰的肉從竹簽上一塊塊割下,配上新鮮的西紅柿碎塊,還有切絲的生卷心菜和生洋蔥,再撒點包齊州的辣椒粉,錫紙一裹,舊報紙一卷,去幫我們買肉的當地司機,便一手撈一個熱騰騰的烤肉卷,絕塵而去。

大部分這樣的時候,我一定在駐地食堂,看著餐桌上的包子,毫無胃口,想著路上的Suya,望眼欲穿。

那真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烤肉,隻是,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離開尼國之後也算周遊世界,卻再也沒能重溫那樣的味道。即便是在十年後吃和牛(Wagyu)也不稀奇的今天,Suya的味道依然無法取代。

當我拿Wagyu跟Suya比較的時候,其實我也很明白,這種比較對Wagyu並不公平。記憶總有種神奇的魔力,它去偽存真、去粗取精,隻將最美好的一部分留給你。在漫長的思念中,一切悲傷都會褪色,但一切美好,都會比它真實的本身還要再好上許多倍。

每次吃Suya都像是過節。去國萬裏,背井離鄉,在那樣一個治安堪憂、交通不便的國家,大家的業餘生活真的不多。我們總是集中在某一個人的宿舍,散散地圍坐,喝酒吃肉,聊起海外軼事、國內生活——正是那傳說中的八卦集散地:那誰誰誰因為無聊而每天追著雞跑最後雞竟然累死啦;那誰誰誰,他的家庭背景據說很有權勢;天啊,那誰誰誰,你知道嗎,好無恥,竟然強行夜闖女同事的臥室……許多這樣的真真假假,就從那些正在大快朵頤的唇齒間飄了出來,帶著Suya鮮嫩飽滿的肉香,帶著辣椒麵和生洋蔥的辛辣。

到了後期,這些人都沒啥好聊了,拿了辦公室的投影儀回來,擠到兩個床墊上,在空無一物的雪白牆壁上看大屏幕電影。正是芒果成熟的季節,將Suya的錫紙包擺在地上,切兩個大芒果,對開兩半,劃十字花刀,然後將芒果皮一翻轉,一粒一粒的芒果塊就凸了出來,又甜又便宜,跟Suya是絕配。第二天,大家再一起流鼻血。

Suya的味道本身也像是有魔力,隻有靠近Mega Plaza的那家店裏的出品最好。有好幾次過節,廚師到鄉下買了現殺牛羊肉,請了那家店的大師傅,搬來全套家私,在我們駐地的院子裏現烤,味道竟也大不如它。不知道這是怎樣一個緣由。或許人家那烤肉的屋子,日複一日,連空氣中都已經彌漫了香料的味道;再或者,錫紙包裹帶回家的那一段路程,密閉的小小空間裏,肉塊在裏麵一路燜回來,反而增加了濕度和軟度;而最有可能的緣由還是人心,膩味了食堂飯菜,偶爾吃一次外食便格外美味,而整羊整牛的在院子裏敞開肚皮,就不覺得好了。

物以稀為貴,多了就不稀奇,人心啊,到底是這樣。

Suya並不是我唯一嚐過的尼國街頭小吃。事實上,一串Suya價格也不便宜,對於普通當地人來說,並不是經常能夠吃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