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達佩斯,素昧平生的嗬護(2 / 3)

我想我早就走出童話世界了,但這一個人的時刻,請允許我小小的靈魂出竅:如果,僅僅是如果,我真的在某一扇強大的羽翼下過著童話中公主的生活,該是什麼樣,我會快樂嗎?

幸而有這大千世界的豐富多彩給了我滋養,這種奔波動蕩是我所熱愛的,並享受在這種生活中逐漸豐滿的羽翼和強大起來的心靈。以至於,在這不能眠的夜裏,一個突遭低落的我的胡思亂想也並沒有放縱下去,另一個堅強的我馬上站出來質問:

“你口口聲聲說自己變得獨立堅強,可不過是一趟行程緊張的旅行沒人接送,獨自熬個夜而已,為什麼就有這麼多的胡思亂想?你的同事們,誰不是這樣過的?”

於是那個脆弱的我看似被打敗了,心情恢複了平靜。我開始覺得,剛才那些胡思亂想,可真是矯情。

夜晚過去了,淩晨六點登上一架很小的飛機——其實我對飛行的恐懼一直無法壓抑,起飛時飛機劇烈顛簸,我身體緊縮,手腳出汗,閉上眼睛蜷縮到椅角,一直延續到衝破雲層平穩飛行,倦意才終於襲來,我靠著椅背便睡了過去。一覺醒來,我開始打噴嚏,問空乘要了一個薄毛毯,繼續在椅角蜷縮成一團,仍然擋不住寒意。

飛機降落在布達佩斯機場,我隨著人流走到海關,就在入境處排隊時卻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總就在我旁邊,一邊排隊一邊打電話!×總竟然跟我同一航班從伊斯坦布爾來布達佩斯!也就是說,我在為自己的安全憂心忡忡、胡思亂想時,辦公室竟然有車送人到機場。我無意跟領導同待遇,但既然深夜有車送機場,為什麼我不可以搭個順風車?

我很明白辦公室不是有車而故意不帶我,而是根本沒人知道我幾點來幾點走,那麼小溪說了幾次要跟×總打招呼,我為什麼逞強?

一時間我很生氣,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生誰的氣。

×總打完電話看到了我,他也很驚異,上周五還在布拉格看到的我,怎麼會這周一又出現在布達佩斯清晨的機場?我說我去土耳其了,剛下飛機。他沒多說什麼,問了我的安排,把我帶去了辦公室就離開了。我簡單洗漱了一下,歪在會客區的沙發上便睡著了,直到接近九點,有人開門的聲音驚醒了我,我趕緊從沙發上跳起來。

來的是兩個匈牙利本地員工,其中年輕的一個非常友好。秘書來辦公室後我拿到了文件,要複印時才發現辦公室的複印機壞了,我正要走去附近的商務中心,他從後麵叫住我,帶我到寫字樓裏另外一家公司,借了別人的機器幫我複印。

要辦的事並不複雜,但跑來跑去交錢拿單,也往複了好幾趟。歐陽從克羅地亞過來幫我,他的女朋友當天下午要回國,離別前最後的相處時間被我一再耽誤,我很是過意不去,辦完之後堅決不要他們送我到火車站,我打算去坐地鐵。六月底布達佩斯的中午已經很熱很曬,我熱、困、累、餓。布達佩斯的街道很美,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的我,已經沒有力氣和興趣拿出相機。替自己委屈和給自己打氣的兩個小人兒,一直在交戰。

在太陽下步行,一心想找個小餐廳吃頓飯歇歇腳,然而一連走過幾個街區都沒有看到餐廳的影子,卻到了最近的地鐵站,便想著,幹脆去火車站再吃吧。於是我下到地鐵站裏,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地方買票,累極,一屁股坐到鐵軌邊的長椅上不動了,一連經過了四趟車甚至更多,車門就在我麵前打開又關閉,我頭腦裏一片空白,就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列車呼嘯而過。

休息了一陣,終於回過神來,站起來繼續找售票機,仍然隻找到一個看似售票的小窗口,卻貼著關閉告示。這時地鐵站裏進來了三四個人,我迎上去問怎麼買票,其中一個拎了個公文包的男生摘下耳機來,帶我找了一圈,也隻看到關閉的小窗口,他搖搖頭。我正要說謝謝然後自己去地麵上找報刊亭,他卻突然發現對麵站台有一個自動售票機,指給我看,我道了謝便離開了。

布達佩斯的這條地下鐵很有曆史,深度隻有地下一層樓,但相反方向的兩條軌道卻是在中間,而站台在外側,也就是說,我從這邊可以看到對麵站台,但要走過去,我必須先上到地麵,再從馬路的另外一邊入口走到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