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薔一直附在窗邊偷看,心裏琢磨起來。沒看出來,她倒是個假好人,裝什麼裝,對個下人也如此。那個鄭婉言,長得一般,卻氣焰如此囂張,姨母提醒的對。她的背景一定不隻是中書侍郎鄭仁基的女兒這麼簡單,本來以為不足為懼,如此一來,倒要對這個姓鄭的提防起來。春盈與如意往淨初池走去。此時的如意已換下白日裏統一的衣服,而是身穿白色繡著淡粉色的荷花抹胸,腰係百花曳地裙,手挽薄霧煙綠色拖地煙紗,風鬟霧鬢。
與此同時,一個黑影在往掖庭宮的方向飛馳而行……
淨初池邊,月朗星稀,池畔滿眼綠葉,斑駁的月影照在水麵,波光粼粼,荷葉蕩漾。荷花飄香,別有一番意境。如意和春盈二美人正在采摘剛露尖尖角的小荷。如意看春盈疲憊不堪,幾欲睡著。想來她白天幹得都是重活,熬不下去,便說:“你先回去睡吧,我替你做了便是。”
春盈搖頭:“哪有奴婢回去睡覺留姐姐一人在這裏的道理。”如意把她籃種種采到的小荷挑了挑成色好的倒入自己的籃中:“你就別跟我爭了,你都累成這樣了,再不休息,明天哪裏還有精神伺候她們,我初回掖庭宮,也睡不安穩。再說,看這月色,景色都不錯,倒是有些想家。你在我身邊,我倒還得顧著你的情緒,不如我自己自在。這晨脂我在家也是自己做慣了的,沒有那麼嬌氣。你回去吧,研磨的東西不也拿來了嗎?剛好讓我一個人靜靜。”
見春盈還在猶豫,“這……”如意忙又說:”別再這呀那呀的推托了。你要是相信我,就回去休息。寅時你便能拿到晨脂去跟婉言複命。再耽誤下去,明天就沒人幫得了你了。”
如意如此堅持,春盈隻好喏了一聲便走了。其實如意是思念起李牧,難以入眠,她看著這滿池映著月色的荷花,一股憂傷湧上心頭,素手拿出李牧贈給她的笛子。曾經也是這樣的夏夜,也是在開滿荷花的湖邊,他們互贈信物,她送李牧自己親手做的香囊,而李牧送她一根笛子並教她吹奏,荷香拂麵,笛聲傳情……
賢靈宮楊妃宮殿內,夜行人潛入楊妃宮殿,楊妃在寢帳後咳嗽。“咳咳。青玄,你怎麼不在麼?咳咳。”原來楊長史青玄竟是方才前往掖庭宮的夜行人,此時仍著一身夜衣還未脫,聽楊妃一叫,有些慌亂。片刻穩住心神,一捋袖,從帳外遞進一杯水。“回娘娘,奴婢起恭剛回來,喝口水,漱漱嗓子。”
楊妃沒有發覺異樣,接過水咽了下去,聲音懨懨:“你可知,今晚上,陛下去哪個宮就寢了?”楊長史一麵接過楊妃遞出的杯子,一麵回道:“哪都沒去,娘娘。想必明日便是文德皇後的冥誕,陛下……“咳咳,知道了,你也歇息去吧。”見楊妃娘娘並未起疑心,楊青玄這才放下心來。
其時王德跟著李世民此時正走到賢靈宮外。李世民發問:“已經幾更了?”王德急忙回道:“二更天了。聖上已經走了多半個時辰了,要不去楊妃那歇歇。李世民望著宮內一片漆黑,沉吟片刻:“不去楊妃那了,她身子不好,這麼晚了還要勞動她起身……唉,要是皇後還在,朕就不會這麼孤單了。”
王德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好唯唯諾諾的應承著。一陣悠揚的笛聲從淨初池那邊傳來,“是誰這麼晚了竟然有雅興吹笛,這笛聲倒是……”李世民拔腳循聲而走。王德隻盼有人能岔一岔皇帝的思慮憂傷之情,管他是誰,心中一喜,趕緊跟上。
淨初池畔,雨後荷塘,月朗星稀,生機勃勃,湖邊一個女子攬月奏笛的身影顯得如此窈窕,又如此單薄。那一瞬間,李世民似乎看到長孫年輕時的影子,他不禁為這女子的美貌與不施粉黛的妝容迷住了,擺手讓王德回避。“聖上……”
李世民又擺擺手。王德死盯了一眼女子的麵容,退出了樹蔭。
阿瞞哪,我從未想過和一個帝王的初遇是那樣不期而至,夜涼如水的那晚,他不是天子,我也不是待選的家人子。隻是兩個孤獨的人,在一起說了說心裏的話。老祖母講到這裏,眼裏暈起一團霧氣,透過那霧氣,小阿瞞好似也看見了那個月下女子的絕麗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