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正待細說,隻見王德公公帶著一隊羽林軍站立岸邊,大聲揮舞著手臂。公公尖著嗓子喊道:“出大事了!陛下!齊王反了……陛下!”李世民頓時神色一凜:“什麼,齊王尚且年幼,怎會有反心。”武媚娘見此情景隻好硬生生地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此時的雪突然大了起來,剛才的浪漫氛圍一掃而空,肅殺之氣蔓延開來。
小舟迅速駛回岸邊。王德接二人登上岸邊,李世民隨王德稟報與羽林軍快步走遠,武媚娘紅妝素裹,孤寂地站在岸邊,神色複雜,心慌氣短,眼神卻透露出一絲不甘。
魏王文學館,一間大廳的案桌書架上,幾乎鋪滿了竹簡、經卷、帛書以及羊皮、樺木紙等各種精美與簡易的典籍。身寬體胖的魏王李泰看似一團和氣,麵中帶笑,卻是個心思十分細膩之人,打開一封密函細看,對幕僚杜楚客道:“在函穀關就全軍覆滅了,殷弘智果然賊心不死,可惜……”杜楚客上前道:“可惜他並非將相之才,這次還累了齊王和德妃,廢詔估計不久就會下了。”
李泰輕哼:“去一個少一個,也好。不過,此事倒給我一個機會提醒那個蠢女人。”杜楚客道:“屬下明白。”說罷遞上一方錦盒。“魏王要的東西弄到了。”李泰不語,放下密函,接過錦盒:“你退下吧。”
杜楚客掩門而出。李泰打開錦盒取出一枚紅丸,用火封蠟之後,待其涼透成為蠟丸,給籠中的鴿子吞服下,鴿子咕咕叫了兩聲。他伏在書案前,裁出一張小白絹,略一思索,用蠅頭小楷寫在絹上。李泰抓過鴿子,將這白絹縛於鴿子腿上。一開籠門,鴿子飛了出去。
整個長安城銀裝素裹,一片白雪皚皚。鴿子掠過長空,向太極宮方向飛去。
掖庭宮,張公公的住所屋門大開,穿堂風呼嘯而過,眾宮女太監圍堵在他門外,推搡著,竊竊私語。平素裏最注重儀容的張公公竟披頭散發,眼睛血紅,看起來既可憐又有些恐怖。他動作遲緩,眼中似乎沒有看到旁人,平日倨傲的神氣也不複存在。隻見他緩緩捧出一個漆盒,漆盒內有金銀首飾珍珠瑪瑙若幹,有些福薄沒見過世麵的宮女太監馬上驚歎起來。
“呦,可攢了不少好東西。”一個宮女說道。“看不出,張公公住宮裏這麼久,榮華也有了,竟然還有心跟外臣串通謀逆,也不知圖個什麼。”另一個宮女看著那一錦盒的珠寶,又眼饞,又惋惜,可見張公公外通殷宏智的事兒已經不是秘密。
掖庭宮沒冊封的采女也湊上看熱鬧:“你不知道吧,要不是春盈從他屋裏搜出了那些密函,又見他溜入冷宮和德妃密會,還不知道他和這事有牽連呢。”
宮女道:“有德妃做靠山,難怪他鼻孔朝天,目中無人呢。”
蕭薔也擠了過來:“她有什麼了不起,上次為鄭婉言的事躲進了冷宮,還不死心,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竟夥同親哥哥殷弘智挾持齊王起兵謀反。聽說沒過函穀關就全軍覆沒了。還叫德妃,那個庶人,這下消停了吧,看她還能往哪躲。”
徐慧和武媚娘挽著手過來:“都散了吧,別在這圍著了。”
眾人齊聲道:“是,徐才人,武才人。”唯有蕭薔撇了撇嘴:“你們倆這回得意了吧,聖眷正濃,這殷德妃的位置簡直就是讓給你們的,那時候可別忘了我們這幫一同進宮的小姐妹啊!”徐慧不願與她爭執。武媚娘卻說:“這孩子,趕緊別說這沒輕沒重的話了吧,朝廷出了大事,咱們**這些伺候人的,別多嘴就是好的,談什麼眷顧,說什麼聖寵。”蕭薔不以為然的聳聳肩走了。隻見小端子捧著一尺白綾,一壺鴆酒小步從甬道走來,見過二位才人便立在了門口。
屋內的張公公打開漆盒的暗格,裏麵沒有珍寶,隻有一塊發黃的粗布,緩緩展開竟然是一封血書,他頓時老淚縱橫。張公公語聲淒楚:“殷大人,仁貴有愧您的囑托,沒能給您一家老小二十七口報仇,現在又搭上了大公子和小姐,沒臉到那邊見您啊……”
徐慧雖站在屋外,卻聽得真切:“看來,這張公公入宮前就是殷家的舊人了。”武媚娘接口道:“想那殷家當年也是隨……”徐慧捂住她的嘴道:“別說了,言多必失,我們走吧,給公公留點尊嚴。”兩人說罷轉身,示意小端子完成他的使命。
張公公顫抖著點火將布燒了。小端子捧著兩樣東西,不知該怎麼開口。
“張公公,張公公。”連叫兩聲,張公公才回頭看了看他,露出一個淒涼的微笑。
“這就不必了。”說著用手中點火之物將周身引燃。小端子見狀扔掉手托之物,就要撲上去。
“張公公。”小端子話音未落,隻見轟得一聲,屋內的各種草席、棉布、織物全都燒了起來。轉瞬張公公就被火光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