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的脖子僵硬了,要很費勁才能轉過頭看著坐在沙發上戴著老花眼鏡看書的母親。她老了,染了頭發很快發根處又雪白,以前總是微笑上揚的嘴角也耷拉了下去。
她感應到我的目光,抬起頭:“怎麼了?”
我笑笑:“沒啥。媽,我想喝點你熬的銀耳粥。”
“哦,好好。”她一向對我有求必應。也不顧書看到一半被打斷,忙著起身進了廚房。趁這當口,我飛快地關了瀏覽器,然後追了過去,靠在門口對母親說:“媽,公司裏有急事兒,我得先回去。錢伯伯那裏,我過會就去告辭。”母親一麵盛粥一麵說:“你來了,盡了心意就好。你笨手笨腳的也沒幫上忙,不要給人添亂了。”說著,她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其實舍不得我才待了一個晚上就走。可是,她從來不說。她就是這樣,什麼都藏在心裏,什麼都不說。
我還在機場的時候就接到了公安局來的電話:“請問是林榛小姐麼?”
“我是。”
“你好,我是A市公安局的陳天曉。我們有些事想請你來協助調查。”對方十分客氣。
“我現在還在C市,可是我下午就能回去了。我六點到,你們不會下班吧?”
陳天曉笑了笑:“不會,那我和我同事在這裏等你。”
交通十分擁擠,我原本以為我六點能趕到,沒想到快七點了才到達市公安局。正登記了走進去,迎麵走來一個個子很高,約摸二十五六歲的警察,表情裏有種突兀的專注和嚴肅。他一聽說是我,就伸出手:“你好,我是陳天曉。”我能感到他在仔細打量我,像是在審視什麼。
他引領我坐下,過了一會,他的領導,刑警隊的副隊長賀瑋也來了。賀瑋大概四十多歲,身材中等,胖胖的,看上去很和氣。
“林小姐,謝謝你趕來。其實我們今天請你來,是想先通知你,你的父親林念遠教授前天晚上在家裏遭到襲擊,現在正在醫院,已經做了腦部手術,現在還處於昏迷階段。”
我低下頭:“我知道。我今天早上看到網上的新聞了,所以立刻趕了回來。”
正在伏案記錄的陳天曉抬頭看我一眼。我突然明白了,他一定是覺得我的反應太過鎮靜,所以心存懷疑。
“我們。。。沒有能第一時間通知你,很抱歉。”他低聲嘟囔了一句。
我隻是問:“他傷的嚴重麼?誰襲擊了他?家裏不是有人麼?”
賀瑋捧著他的大茶缸喝了一口茶,言簡意賅地回答:“據我們了解,林太太去歐洲度假去了,前天剛走。所以家裏隻有林教授一個人,是早上鍾點工到才報的案。”
“如果可以,我想現在就去醫院。”
“我們送你。”賀瑋立刻說。
A市的天氣還是很壞,雖然沒有下雨,可是鉛雲密布,而且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意外的降溫了。我穿了短袖t-shirt和薄外套,覺得有些冷。
坐在車上,我轉頭看著窗外。我猜他們還有話要問我,否則不會讓我先到公安局,又提出要送我去醫院。說真的,我也很佩服我自己,在這種時候腦子裏還在不停地分析這分析那。大概是潛意識裏覺得,多想點別的事會讓自己好受一些。
又或許,我是個冷漠的人。嘉瑜曾經分析過我:“小榛,你對很多事都不太在乎,是童年陰影的表現。因為你從小就知道,對一樣東西太在乎了失去的時候就特別難受。”當時正是畢業的時候,我毫不感覺傷感,倒為自己的鐵石心腸而感到自責,被她這麼一點撥,那些許愧疚之情也就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