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3)

(三十一)

空調在窗邊低低地嗡嗡響著,愈發顯得屋內空氣沉悶而凝滯。也許並沒有過很久,我卻覺得每個瞬間都被拉長了,趙啟明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仿佛在訴說著什麼,在我眼裏一幀一幀緩慢而過。精心建築的層層粉飾逐漸脫落,在那短短幾分鍾內,趙啟明教授的鎮定平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傷與無力。要到不久之後真相大白,我才能梳理回憶,徹底理解他當時所有的心情。而我當時所看所感受到的,不及他心裏真正受到的衝擊的一半。我父親寫下的那四個字,也許有著振聾發聵的作用,卻沒有在合適的時間被我帶到他麵前。

站在命運的臨界點上,一個微小的震動就能改變狀態。我一直明白這個道理,卻一直不知道什麼時候是那個臨界點,而什麼樣的作為與不作為會造成震動。也許正是這樣的盲目無知,使得未來無可預測。

趙啟明幹笑了一聲,抬眼看著我:“這是你爸爸什麼時候寫的?”“很早吧,十年前?”我不確定地回答。他點點頭,臉上笑容繼續擴大,卻沒有一絲笑意:“老林啊老林,原來你比我早明白,也比我看得透。我終究還是。。。。”憤懣,不甘,又帶著些許釋然,他往椅背上一靠,疲倦地對我說:“小榛,你把書稿放在這裏吧。我看了以後再說。”

“趙伯伯,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是關於瞿山石棺洞的。”我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迂回了。

他卻好像什麼也沒聽到,目光空洞地注視著前方。而他的太太也已經走進來,我注意到她的氣色也相當糟糕,一臉愁苦。她看到趙啟明的樣子不滿地瞥了我一眼,好像怪我沒有眼力,臉上卻努力堆起笑:“小姑娘啊,你趙伯伯身體不好,該休息了。謝謝你來看望他,下次再來,順便來吃個便飯,今天我就不留你了。”

我不得已告辭。一路揣測著趙啟明的意思,突然又想到已經過了好幾天,卻沒有任何人打電話來索取那份卷軸,鬆黎仍舊下落不明,不免再次憂慮擔心。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擁擠的地鐵裏,手機響了。陳天曉焦急的聲音傳來:“林榛你在哪兒?”

“上班的路上啊。”

“你。。。。請個假來我這裏一趟。”

我沒來由地感到緊張:“出了什麼事兒?”

“你來了再說。”

“現在告訴我。”我的聲音揚高了,周圍的人都轉頭看著我。

他歎了一口氣:“趙啟明教授昨天夜裏從X大考古係的頂樓跳了下來,而你是他昨天最後一個訪客。”

周遭的吵鬧喧嘩如潮水般退去,我機械地答:“好的。”然後下車,換乘地鐵,趕往公安局。做這一切的時候,我還能保持平靜和有條不紊,卻聽見自己的心髒劇烈跳動著。

警方詳細詢問了我和趙啟明教授的對話,然後陳天曉親自把我送了出來。

“你為什麼突然想到去找趙啟明?”他問我。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想請他給我爸爸的書寫序。”

他站定看著我,又點了支煙:“林榛別給我打太極,你我都知道那不是你真正的理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隻是覺得,我有些問題得請教他,就是關於瞿山石棺洞內的發現的。但是為什麼我想知道這個,我自己都沒搞清楚。”我喃喃,腦子裏亂成一鍋粥。

他拍拍我的肩:“我明白了。你啊,就是一切關於瞿山的事情都不想放過。沒啥,你別想太多了。趙啟明教授是自殺,留了遺書,現場勘察也證明是自殺。隻是因為他也是目前這個案子的關鍵人物,我們需要做一些調查。”

X大考古係一年內兩位著名教授出事,這的確是轟動的新聞。不到一天連公司裏都有了像模像樣的傳聞,把考古說得神神叨叨,更把瞿山說成了一個恐怖的鬼魂不散的地方,任何去過的人都會受到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