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德
□[古希臘]蘇格拉底
一般地說,如果在智慧的指導之下靈魂所企圖或承受的一切,結局就是幸福。但如果在愚蠢的指導之下,結局就相反!
如果美德是靈魂的一種性質,並且被認為是有益的,則它必須是智慧或謹慎,因為靈魂所有的東西,沒有一種是本身有益或有害的,它們都是要加上智慧或愚蠢才成為有益或有害。
別的那些善,如財富之類,它們善惡不定,它們豈不是也要看靈魂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指導和利用它們,而變成有益或有害的嗎?
這不是對人的本性普遍的真嗎?芽一切別的事物都係於靈魂,而靈魂本身的東西,如果要成為善,就都係於智慧,所以推論下來,智慧就是對人有益的東西——而美德,也是如此。
美德整個地或部分地是智慧。
如果善不是由於本性就是善的,豈不是由於教育而成為善的嗎?
金錢買不來美德,美德卻能產生出金錢及人的其他一切公的方麵和私的方麵的好東西。論自知
□[黎巴嫩]紀伯倫
於是一個男人說:請給我們講自知。
他回答說:
在寧靜中,你的心知道了白日和黑夜的奧秘。
但你的耳朵渴求聽取你心的知識的聲音。
你常在意念中所了解的,你願能從語言中知道。
你願能用手指去撫觸你的赤裸的夢魂。
你要這樣做是好的。
你心靈隱秘的湧泉,必須升溢,吟唱著奔向大海;
你無窮深處的寶藏,必須在你目前呈現。
但不要用秤來衡量你未知的珍寶;
也不要用杖竿和響帶去探測你知識的淺深。
因為“自我”乃是一個無邊的海。
不要說,我找到了真理,隻要說,我找到了一條真理。
不要說,我找到了靈魂的道路。隻要說,我遇見了靈魂在我的道路上行走。
因為靈魂在一切道路上行走。
靈魂不隻在一條道上走,也不是蘆草似地生長。
靈魂像一朵千瓣的蓮花,自己開放著。論美
□[黎巴嫩]紀伯倫
於是一個詩人說:請給我們談美。
他回答說:
你們到那裏追求美,除了她自己作了你的道路,引導著你之外,你如何能找著她呢?
除了她做了你的言語的編造者之外,你如何能談論她呢?
冤抑的、受傷的人說:“美是仁愛的,和柔的,如同一位年輕的母親,在她自己的光榮中半含著羞澀,在我們中間行走。”
熱情的人說:“不,美是一種全能的可畏的東西。暴風似地,撼搖了上天下地。”
疲乏的,憂苦的人說:“美是溫柔的微語,在我們心靈中說話。
她的聲音傳達到我們的寂靜中,如同微暈的光,在陰影的恐懼中顫動。”
煩躁的人卻說:“我們聽見她在萬山中叫號,與她的呼聲俱來的,有獸蹄之聲,振翼之音,與獅子之吼。”
在夜裏守城的人說:“美要與曉曦從東方一齊升起。”
在日中的時候,工人和旅客說:“我們曾看見她憑倚在落日的窗戶上俯視大地。”
在冬日,阻雪的人說:“她要和春天一同來臨,跳躍於山峰之上。”
在夏日的炎熱裏,刈者說:“我們曾看見她與秋葉一同跳舞,我們也看見她的發中有一堆白雪。”
這些都是他們關於美的談說。
實際上,你卻不是談她,隻是談著你那未曾滿足的需要。
美不是一種需要,隻是一種歡樂。
她不是幹渴的口,也不是伸出的空虛的手,卻是發焰的心,陶醉的靈魂。
她不是那你能看到的形象,能聽到的歌聲,卻是你雖閉目時也能看見的形象,雖掩耳時也能聽見的歌聲。
她不是犁痕下樹皮中的液汁,也不是結係在獸爪間的禽鳥。
她是一座永遠開花的花園,一群永遠飛翔的天使。
阿法利斯的民眾啊,在生命揭露聖潔麵容時的美,就是生命。
但你就是生命,你也是麵紗。
美是永生攬鏡自照。
但你就是永生,你也是鏡子。黃昏和黎明
□[印度]泰戈爾
在這裏,黃昏已經降臨。太陽神噢,你那黎明現在沉落在哪個國度、哪個海濱?
在這裏,晚香玉在黑暗中微微顫動,宛如披著麵紗的新娘,羞澀地立在新房之門;晨花——金香木,又在哪裏綻蕾?
有人被驚醒。黃昏點燃的燈火已經熄滅,夜晚編好的白玫瑰花環也已凋落。
在這裏,家家的柴扉緊閉;在那邊,戶戶的窗子敞開。在這裏,船舶靠岸,漁民入睡;在那邊,順風揚起了篷帆。
人們離開客店,麵向朝陽向東方走去;晨光灑在他們的額上,可他們的渡河之費直到現在還沒有償付;透過路旁的一扇扇窗扉,那一雙雙黑黑的眼睛,含著憐憫的渴望,正在凝視著他們的後背;一條大路展現在他們的麵前,猶如一封朱紅的請帖發出邀請:“一切都已為你們準備就緒。”隨著他們心潮的節奏,勝利之鼓已經擂響。
在這裏,所有的人都乘坐著日暮之舟,向灰暗的晚霞微光中渡去。
在客店的院落裏,他們鋪下破衣爛衫;有人孤獨一身,有人帶著疲憊的伴侶;黑暗中無法看清,前麵的路上將有什麼,可是,現在他們正悄悄地談論著後麵走過的路上所發生的事;談著談著話語中斷,爾後一片靜寂;爾後他們從院裏抬頭仰望,北鬥七星正懸在天邊。
太陽神噢,在你的左邊是這黃昏,在你的右邊是那黎明,請你讓這兩者聯合起來吧!就讓這陰影和那光明相互擁抱和親吻吧!就讓這黃昏之曲為那黎明之歌祝福吧!最終的目標
生命之書至高無上,不能隨意翻閱,也不能合上;精彩的段落隻能讀一次,患難之頁自動翻過。
——拉馬丁
永久的憧憬和追求
□[中國]蕭紅
1911年,在一個小縣城裏邊,我生在一個小地主的家裏。那縣城差不多就是中國的最東最北部——黑龍江省——所以一年之中,倒有四個月飄著白雪。
父親常常為著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對待仆人,對待自己的兒女,以及對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樣的吝嗇而疏遠,甚至於無情。
有一次,為著房客租金的事情,父親把房客的全套的馬車趕了過來。房客的家屬們哭著訴說著,向我的祖父跪了下來,於是祖父把兩匹棕色的馬從車上解下來還了回去。
為著兩匹馬,父親向祖父起著終夜的爭吵。“兩匹馬,咱們是算不了什麼的,窮人,這兩匹馬就是命根。”祖父這樣說著,而父親還是爭吵。
九歲時,母親死去。父親也就更變了樣,偶然打碎了一隻杯子,他就要罵到使人發抖的程度。後來就連父親的眼睛也轉了彎,每從他的身邊經過,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針刺一樣;他斜視著你,他那高傲的眼光從鼻梁經過嘴角而後往下流著。
所以每每在大雪中的黃昏裏,圍著暖爐;圍著祖父,聽著祖父讀著詩篇,看著祖父讀著詩篇時微紅的嘴唇。
父親打了我的時候,我就在祖父的房裏,一直向著窗子,從黃昏到深夜——窗外的白雪,好像白棉一樣飄著;而暖爐上水壺的蓋子,則像伴奏的樂器似的振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