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看見飛羽被人帶走,一陣慌亂,心裏雖害怕,仍是躡手躡腳地跑到二少爺居住的院子外,等候消息。
片刻後,就見飛羽臉色凝重的走出院子。
「羽兒!」春花趕緊上前,帶飛羽走回下人房。「二少爺沒為難妳吧?」
「那人渣,想把我送給一個年紀大到可以當我爹的男人。」飛羽先是義憤填膺,繼而神色一變,恍惚道:「不過,有個『大少爺』出現,為我解圍。」
一說到大少爺,飛羽心神恍惚,顧不得糾正春花的稱呼。
「二少爺怎能如此無情,好歹與妳……」
飛羽睨她一眼,「我和他可沒什麼關係。」
「唉,幸好妳吉人天相。我倒聽說大少爺心腸很好,我還沒見過他。」春花說著,不由得羨慕飛羽的好運氣。
飛羽想起黑逸俊朗的笑顏,頓時又陷入沉默,一直以來,她都看不慣那些好心腸的人,可春花出現了,帶給她溫暖的感覺,叫她無法排斥。
現在遇見的黑逸更加不同一般。
雖然,他有著溫和的笑容,但骨子裏是銳利的,那種不可撼動的堅定,形於外在,令人難以抗拒。
「羽兒,我們還是去求小姐快點送妳離開吧?」
「妳怕我遭人毒手?」
「……大少爺這次回來,是為了二少爺的親事,不會長留,他保得住妳一時,保不住妳一世,黑家終究是二少家掌權。」春花的話語十分隱晦。
飛羽卻不擔心,一心想的都是黑逸。「他也是黑家人,為什麼不回來住呢?把家業都交給自己的弟弟掌管,他甘心嗎?」
「妳忘了,大少爺是偏房生的,二少爺才是老夫人的獨子,而且大少爺又有病在身,哪有功夫和二少爺爭家產。」
「有病?」飛羽的腦海中,黑逸的笑顏漸漸模糊。原來宛若陽光的他,並不被他家人所喜愛,她忽然有點可憐他了。
「我還聽說……」春花左右張望,小聲告訴飛羽:「大少爺那種叫『走火入魔』的病十分危險,他曾殺了不少人,清醒後還封鎖了自身內力,跑去佛門靜養,調理心性。」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感覺到黑逸身上有股銳利的寒氣,多半是開了殺戒,心性因此凶猛,不過江湖紛爭,置身其中的又有幾人的手能幹淨?
「二少爺要娶的女人,本是大少爺的未婚妻……我看他們遲早會起衝突,妳要小心點,我去忙了。」春花一邊說,一邊推飛羽進門。
「我不用幹活了?」
「妳還是留在屋子裏安全些,外麵的事,我會替妳做。」春花臨走之前,還塞了個饅頭給她充饑。
飛羽拿著饅頭,不由得感動了。從沒有人這麼為她著想,對她這麼好,而且是不帶任何目的,春花真是個異類。
這異類觸動了她。
飛羽忍不住探出頭,盯著春花的背影,問:「你真不考慮當我的小妹?很有前途的哦!」
「噓!」春花沒好氣。「一定是跳水跳昏了頭,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真叫人擔憂。」
「……」飛羽無語。
「空有張禍水般的臉孔,以前人不聰明,現在變得更笨了。」春花邊走邊歎,飛羽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呀?
↖(^ω^)↗
飛羽完全不憂慮。
她不是個受得住委屈的人,不會任二少爺肆意欺淩,也不想被小廝吃豆腐的事再度發生。
深夜,等春花熟睡後,飛羽偷偷摸摸起身,溜出門。
她們住在三少爺的院子裏,下人的房間離大院門口很近,飛羽憑著白天行走時的記憶,悄悄潛入隔壁院子。
院中有茂盛的花草樹木,最吸引飛羽的是一顆高大健壯的古樹,至少有五百年的樹齡,很適合她爬上高端去吸收日月精華。
月明星稀,院子裏靜悄悄的,春花說這是已逝的偏房夫人曾住過的地方,平時閑置著無人居住。
飛羽跑到大樹下,撩起裙角,以不雅觀的姿勢,慢慢往上爬。
這個身體太虛弱了,她得抓緊時間,勤煉內功,若不然,遇到危險隻能任人宰割,她可不想活得那麼窩囊,隻是要想回複到她原來的程度,不知得花費多少年的精力?
飛羽坐到樹上,盤起腿,身向明月,閉目養神,正欲修煉,冷不防的耳邊掠過一聲詢問!
「姑娘,這是在做什麼?」
誰?飛羽猛地轉頭,瞧見來人,大受驚嚇:「大少爺?」
「小心!」黑逸伸手,把差點掉下樹的人兒撈到懷裏。
從飛羽走進院子的那一刻起,黑逸就注意到她了。
自從他的母親去世,這座院子就鮮少有人影出現,除了他和幾個可有可無的下人,沒人會來此光顧。
這個小姑娘鬼鬼祟祟的跑來做什麼?
「我……」又一次撞進黑逸懷中,飛羽渾身僵硬。
黑逸俊朗的容顏離她這麼近,月光又是如此明亮,讓兩人的神色在彼此眼中無所遁形。
在他的凝視下,她呼吸再度紊亂,不知如何解釋她半夜不睡覺來這裏爬樹?
飛羽思前想後,腦子裏連篇的謊話慢慢成型,她結結巴巴道:「我記得自己在屋子裏睡覺的,怎麼一張眼就在樹上了?」
她趕緊露出驚慌又迷茫的臉色,裝得一無所知。
黑逸見狀,回想起下午,二弟與他說過的話——
這個名叫羽兒的姑娘有張妖媚的容顏,黑厲說她愛慕虛榮、脾性輕浮,是個不懂規矩,妄想攀龍附鳳的婢女。
黑逸見飛羽動作僵硬,從他懷裏掙脫而出,移了個位置與他保持距離——她的神情舉止,透露出對他的靠近極不適應。
二弟說,她是個逮到機會便會**上位者的放蕩女子,但在黑逸看來,飛羽並不像二弟說的那般輕浮。
「大少爺,我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在樹上,聽與我同房的春花說,我夜裏經常會起來到處走動,人還迷迷糊糊的像在夢中……」飛羽繼續裝無辜。
「如同夢囈一般,醒來後也不知說了什麼?」
「是啊!世間無奇不有啊大少爺,您能理解的,對吧?」
黑逸被她擠眉弄眼的表情逗笑了,明知飛羽有所隱瞞,卻無意追究,反正他在家待不了幾天就會離開。
爹和親娘過世後,這個家對他而言已不是那麼重要,他又何必追究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鬟的言行有問題?
「我聽過這種病症,明天讓家裏的大夫為妳診治?」
「……大少爺,我隻是個卑微的下人,不必麻煩了。」
飛羽溢於言表的抗拒,倒是招惹出黑逸的玩興。
他戲謔道:「有病就該醫,和妳是誰沒關係,況且妳的病十分危險,今夜若非我在,妳迷迷糊糊掉下樹,摔傷了身子怎麼辦?」
飛羽望他一眼,無言。
她之所以不喜歡善心人士,就因為他們熱誠得令她頭皮發麻。
明明沒啥交情,幹嘛擺出一副關心她的態度?好虛偽,澄楓是這樣,春花是這樣,這個大少爺也是這樣!
可是,她不喜歡澄楓,卻不討厭大少爺,甚至,她還覺得春花很好……飛羽低頭,一臉懊惱,感覺挫敗。
她的心,似乎不像以往那麼強硬,難道換了個身體,本性也會受影響?
「大少爺,不瞞您說,我家小姐過幾天就要把我送到尼姑庵去,我不在乎自己有什麼病,隻想到一個不會被人糟蹋的安身之處。若是您能幫我擋住二少爺的刁難,別讓他隨便將我送給一些亂七八糟的男人,我已經感激不盡了,那比為我請大夫來醫治更重要!」
趁此機會,飛羽先請一道保命符,至於黑家大少爺要好心到什麼程度,隨便他,送上門的好處,不要白不要。
「二弟心腸不壞,我會再提醒他的,妳不用怕。」
「謝謝大少爺。」飛羽給他一記燦爛的笑,像個得償所願的孩子那麼純真。
黑逸微微一愣,據說這姑娘**男人的手段非常高明,然而他眼中的飛羽像個天真率直的孩童,雖有點狡黠,卻絕對不是個放蕩的姑娘。
「妳和傳說的很不一樣。」黑逸回她一笑,十分真誠。他喜歡有點心機,懂得保護自己的女孩。
「大少爺您也是。」飛羽讓自己仰視他的目光充滿了敬重,鬼知道她生來就沒敬重過什麼東西。
「家裏人是怎麼說我的?」他很感興趣。
她胡扯:「大家說您走火入魔,脾氣一定很古怪。」
黑逸苦笑,又聽她道:「因為大少爺離家好多年,一回來又跑得不見蹤影,所以大家並不了解您,若是他們和我一樣能與您見見麵、談談話,就會發現您是一個仁慈的大好人。」
好人啊……黑逸笑得更苦澀了。
「過獎了,把我捧得這麼高,我若不盡心幫妳,豈不是太對不起妳的認可。」黑逸調整心緒,朝她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