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防備的飛羽,讓他俏皮的神色再一次打亂心跳。
她明白,這個男人看透了她的把戲,但他無意深究。
黑家兩位少爺,真是天差地別。黑厲咄咄逼人,黑逸卻讓人感到如沐春風,有他相伴便舒適無比。
隻是,他的笑容,總能擾亂她的心,看著他露出酒窩的俊臉,飛羽忍不住也眨眨眼,和他一起笑出聲。
這個府邸,女人輕視她,男人不尊重她,隻有春花關心她,但現在,還有一個黑逸不擺架子,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孩兒對待。
飛羽真的很高興。
這種少有的喜悅,在她『前生』的記憶中也沒出現過幾次。
春花關心她,是因為早已死去的羽兒,即使她說服自己,今後她就是羽兒,把這個肉麻的名字,當成是人們對她飛羽的昵稱,但她終究不是平凡的羽兒。
此時,在黑逸麵前,飛羽輕鬆多了。
黑逸離家多年,不認識原本的羽兒。在他眼裏,她代表的是自己,不是別人的代替品。
飛羽喜歡這種獨一無二的感覺,仿佛豁然開朗的她愜意微笑,遙望明月,忽然不想離開黑逸身邊,與他一起坐在樹上吹夜風,她享受到了舒緩心緒的悠閑。
「大少爺,佛門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心血來潮,飛羽認真請教黑逸:「我沒去過尼姑庵,年輕的尼姑多嗎?」
「恐怕年紀大的會比較多。」
「啊……」飛羽有點失望,再問:「有小孩子嗎?」
「妳幾歲了,還想有孩子陪妳玩?」
當然不是玩,師傅說過,修煉邪術,孩童與年輕女子是最佳道具,上輩子,她傷痕累累的身體就是被師傅拿去修煉用的。陰暗的記憶,被剝奪的血和肉……明明換了一個身體,師傅也死去,飛羽卻仍清楚記得自己遭受過的折磨。
可惜,她未能重蹈師傅的覆轍,先被澄楓害死了。
飛羽不由得發顫,這輩子,她要貫徹目標,堅定不移,走向魔道,就算是要傷害別人,她也……她也應該做得到吧?
心,莫名的刺痛,飛羽混亂的搖頭,壓抑內心煩雜的情緒。
「妳家小姐,送妳去尼姑庵做什麼?」
黑逸輕飄飄的詢問聲從她耳邊掠過。
飛羽回過神,摸摸臉蛋,想了片刻,故作羞澀道:「這張臉太紅顏禍水了,若不關進古廟長伴青燈,是會危害世人的,小姐是為眾生設想,其心可佩。」
黑逸看她唱作具佳,不禁放聲大笑,越來越覺得這個女孩兒可愛,也許就是因為她這麼吸引人,才會被那些為她迷失的男人們反咬一口,怪她胡亂**人。
「妳呢,想被關進佛門嗎?」
她修道,如果是道觀,她會更想去,至於佛門……
「勉勉強強吧,您知道的,吃不到魚,吃蝦也好!」
「這是什麼比喻?」黑逸又被她無奈的表情給逗笑了,悠然提起掛在樹枝上的酒壺,獨自暢飲。
忽然,一陣輕不可聞的腳步聲移近,令樹上說說笑笑的男女斂了容。
兩人不約而同的低頭一看,黑厲來了。
「大哥!」一進院子就聽見笑聲的黑厲,抬頭巡視,見兄長與飛羽坐在大樹上閑聊,他的臉色倏地陰鬱。
飛羽肩頭一縮,對著黑逸吐了吐舌,然後臉轉一邊,假裝沒看見黑厲。
「二弟,你忙了一天,還不回房休息?」
「我有事與你商談。」黑厲告訴大哥,目光卻一直盯著飛羽,終於忍不住,嚴厲道:「羽兒,三更半夜不在自己屋子待著,到這裏來做什麼,誰給妳權利到這個院子來?」
飛羽對這番擲地有聲的質問很無語,低頭裝傻。
「我睡不著,讓她來陪我喝幾杯,別怪她。」黑逸為她解圍。
飛羽立即感激的看他一眼。黑逸是她在這個世上第二個看順眼的人,第一個是春花,她決定喜歡他們。
「我送妳下去。」不由分說地摟住飛羽的腰,黑逸輕身躍下,轉眼落地,站得穩穩的,放開她不胖不瘦的窈窕身軀,他和氣道:「回去休息。」
「是。」飛羽乖乖轉身,正欲離去,前路卻被黑厲的身影擋住了。
「大哥,你等我一會兒,我送她回去。」說著,黑厲不容抗拒的抓起飛羽的手,往前走。
「你——」飛羽很想甩開他,但力道不足,於是轉頭欲向黑逸求救。
無奈黑厲走得太快,一眨眼,她便瞧不見黑逸的身影。
勢單力薄,毫無支持,飛羽識相的忍氣吞聲。
「聽著,我不管妳有什麼陰謀,不準**我大哥,明白嗎?」
冷風中,傳來黑厲寒得凍死人的語調。
飛羽聽了他的警告,很想笑,冷不防的被他一甩,整個人跌倒在地。
她吃痛,眉頭緊皺。
「別再讓我看見妳試圖接近我大哥!」黑厲俯視她,嚴肅警告。
飛羽一直低頭,隱藏臉上的不屑和氣憤。對付黑厲這種傲慢的人,假裝卑微是很有效的,她經驗豐富,懂得應對。
可黑厲並沒有如她預料的那般,放出威懾的話語後,甩手走人。
他很有耐心,停佇在她身前,打量了她許久,然後拉起她的頭發,迫使她抬頭,方便他仔細的觀察她的表情。
「二少爺?」飛羽馬上給他一副害怕的臉色。
「妳很鎮定,這個表情很虛偽……幾天不見,妳變了很多,和我認識的羽兒不太一樣。」
感覺很敏銳,不過借屍還魂之事,這個凡夫俗子不可能會看得出來,飛羽有自信,繼續裝可憐。
「二少爺,我自從那天,萬念具灰跳下水,至今仍覺得心裏有個缺口,醒來後似乎少了幾魂幾魄,您可以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她揪著胸前衣襟,激動的問黑厲。
黑厲皺起眉,推開飛羽。
飛羽趁勢撲向他的腳邊,抓住他一條腿,哭哭啼啼的大聲追問:「您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為什麼?」
「夠了!」黑厲受不了,一腳踢開飛羽,無法冷靜對待性情大變的她,懷著重重疑慮,他轉身離去,讓飛羽一人坐在長廊哭泣。
飛羽飲泣了半天,等黑厲的腳步聲遠去,立即抬起頭,掩嘴而笑。
她光滑的臉蛋,仍是幹幹淨淨的,不見半滴水珠。
「我二弟,最討厭裝瘋賣傻的人。」
一句飽含戲謔的話語,突然在她耳邊飄過。
「大少爺——你會嚇死人的!」飛羽轉頭一看,拍拍胸口,一臉驚慌。
黑逸的武藝超乎想象的強,她完全察覺不出他的存在,他的內力之高深,連呼吸與脈搏都能隱藏。
飛羽不禁有點敬畏。即使當初,道術已有小成的自己,武藝方麵的成績,恐怕也不如黑逸。
「妳看起來不是一般的勇敢。」黑逸笑著扶飛羽起身,不忘調侃。
「您都瞧見了?」飛羽吐了吐舌,在這個男人麵前,她沒有負擔,不會偽裝自己的本性。「二少爺不是有話找你談,你怎麼跑來找我啦?」
「我待會再去找他,本想跟著你們,看看有沒有機會當救美的英雄,可惜事與願違。」
「我這種投機取巧的方式不是長久之策,我還是很需要保護的,大少爺。」
兩人相視一笑,彼此心中都有著微妙的變化。
他們看似相處融洽,其實兩人都不愛與人交往,奇怪的是,他倆看對方卻格外的順眼。
假如說,人與人之間,存在著一種奇妙的緣分,讓彼此互相喜歡,或互相討厭,飛羽覺得,她和黑逸之間的緣,一定是美好的……飛羽開始考慮,等她成為魔頭,可以收下黑逸當小弟!
黑逸步履悠閑,送飛羽回到她居住的院落。
路上,他問道:「我聽說,妳喜歡我二弟,妳這麼機靈,應該懂得討他歡心,為何妳對他的態度恰恰相反,更像是存心惹怒於他?」
飛羽對黑厲的態度,不是虛偽就是敷衍,這不像是對待心儀之人該有的表現。飛羽歎氣,不知該如何解釋?
黑厲那種傲慢強硬的男人,讓她再轉世投胎八百回也不會看上眼,但她能對黑逸說,原本的羽兒已經被她取代了嗎?
即便她不是有心奪取這個身軀,就算羽兒早已死去,但她終究是占據了不屬於她的軀殼。
黑逸這種正義之輩,大概會歧視她的行為吧?
飛羽想著想著,忽然感到難受,不管黑逸會瞧不起她或是敵視她,她都不希望出現被他排斥的情況!
「有時候,人為了自保,必須做出一些不合理的事情……」飛羽艱難的說,喉嚨有點幹澀,被黑逸清澈無垢的眸子所凝視,她的抵抗力不斷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