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逸的想法、性情、背景,各方麵情況,都和她有著巨大的差別,越是了解他,越被他吸引,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差距,也令她在了解之時,感到不舒坦。
人生在世,遇見一個合意的人是如此困難。難得她遇見了,對方又不能和她心心相印。若不然,她和黑逸一同入魔道,成為一對情投意合的混世魔頭,那景象將會多麼美好啊!
「我經常遇到壞人,沒人保護得了我,除了我自己,所以我必須變強,而我又隻會邪門歪道的伎倆,沒有別的路可走。」
「有的,隻是比起走快捷方式,需要付出更多心血。」黑逸對道門修行之法雖了解不多,但萬法歸一,觸類旁通,他習武多年,自然清楚所謂修煉有快有慢,得到的成果與應對付出的代價也不盡相同。
「我沒那個空閑,像當初在黑鷹門中,黑厲要將我送給那個滿腦肥腸的老男人糟蹋。若是你沒出現阻止,我隻能用我所知道的方式,將他們撕成碎片,而不是如你所願,慢慢修行找機會脫身!」
幸好黑逸出現了,她才能認識他。
這個笑容明亮如陽光的男子太美好了,可惜,兩人相差太大,飛羽開始厭倦了和他討論她的修行,她的安排……她不想受他影響。
黑逸在她身邊輕聲道:「太強硬的姑娘不討喜。」
「等我夠強硬,管你喜不喜,我要你就夠了。」飛羽強硬道。「到此為止吧,別告訴我改怎麼做,我知道我要什麼。」
草木漸漸稀疏,腳下的石階小路已盡,一座座建築在半山腰的樓宇房屋,近在眼前。
飛羽仰望入口大門上的名號『芳草堂』三字,詫異道:「我曉得芳草堂,那不是賣藥的地方嗎?」
黑逸笑容可掬,告訴她:「師門產業。」
「呀?」飛羽困惑的看他。「你師父不是傳授你武藝的嗎?怎麼會是賣藥的?我聽說芳草堂在國內有大大小小數十家分店,這……怎麼看都像藥鋪,是商家,不是什麼江湖幫派。」
黑逸忍不住摸摸她的頭,像在撫摸一隻搖頭晃腦的小貓。「家師早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但家眷眾多,要養家糊口不得不設法賺錢。」
「開藥鋪賺錢?」飛羽咋舌:「那你師父還真是做生意的人才。」
黑逸笑而不語。其實,師門所在的山林是一處風水寶地,不僅生有許多奇花異草,還有罕見的藥物,他的師父以販賣珍貴藥物發跡後,退出江湖後,索性專心經營起藥材買賣,不料生意越做越好,倒是意外之喜。
「先說好了。」飛羽攔住黑逸,與他僵持在大門口,對他道:「假如你是想聯合你師門的人對付我,我……我會反抗的,一定會!」
這麼個嬌小的女孩兒,即使踮起腳尖,人還是不到他胸口那麼高,看起來脆弱得不堪一擊,他若要對付她,用一個手指就能擺平她了吧?
況且,她注視他的目光那麼熱切,也許他還不必動手,隻要說幾句動聽的情話就能讓她束手就擒。
「飛羽,我記得,妳曾想獲得『邪惡力量』然後用這股力量占有我。」
飛羽聽他用迷人的嗓音說出『占有』二字,當下張口結舌,臉蛋都不由得發熱了。她確實有『占有』他想法,至今不僅沒動搖,還巴不得盡早實現這個計劃,但對於感情,她還很陌生。
當眼前豐神俊朗的男子認真的她談論起如此私密的話題時,她免不了像情竇初開的平凡女子那樣,生澀、羞澀,不知所措。
「我會對你好的……」飛羽結結巴巴,想打動他的心又不知該說什麼話才能讓他高興?
她情不自禁的期盼,黑逸能夠由衷的喜歡她,不必她用力量奪取,他的心也能傾向她,那麼她真是做夢也會笑。
「假如我說,我不能接受妳走歪路,做傷天害理之事,妳會為了我,消除妳的打算嗎?」麵對不自在的女孩兒,黑逸禁不住采取柔情攻勢。
他從來不會強迫別人,但他擅長改變別人,用他的微笑、柔軟的語調,和他充滿溫情的眼神,這些殺人不見血的魅力,比他從小苦練來的武藝,更具效力。
香菱的指責是正確的,黑逸就愛用關懷瓦解別人的防備,等對方敞開真心與他交好了,他反倒會逃之夭夭。
這個壞習慣,在他走火入魔之後,被迫封藏起來了。如今,回家一趟,遇見一個難以琢磨的姑娘,他的壞習慣又被勾出來。
「飛羽?」催促著答案,黑逸依然笑如春風。
飛羽皺眉,沉悶了半晌,回道:「不行的,就算會讓你討厭,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不能為你改變。」
她真的喜歡黑逸,看著他就會著迷,和他談話很開心,多想與他時時刻刻粘在一起,但,那僅止於彼此不起爭端之前。
她是個任性的女孩,不受任何人控製。即便受到惡毒師傅的壓迫,她也不甘於認命,千方百計聯合幫手,找機會翻身,沒有人能夠束縛她,即使那人被她所喜愛。
飛羽抬頭,盯著黑逸,她的決心不會更改……呀,他的笑靨為什麼那麼美妙呢?她的心兒蕩漾著蕩漾著……似乎有點動搖了?
其實決心這個東西,也是要順應情況做調整,與時具進的嘛!
「你你你,不要再笑了!」驚覺自己的決心被他簡簡單單一個笑容迷惑得東搖西晃的,飛羽趕緊別開眼不再看他俊朗的笑。
「師兄?」山路上,幾名少年少女路過,見到黑逸,無不欣喜。
「師兄回來啦?怎麼不進去呢?」
「呆在門外做什麼,師兄你帶人來啦?」
飛羽不自覺的鬆開手,不再扯著黑逸的袖子,黑逸的同門晚輩一擁而上,沒人拿正眼看她。
飛羽靜靜的看著一群人簇擁著黑逸說說笑笑,將她擠到一邊去,被包圍的黑逸對別人也是既有耐心又好脾氣。
飛羽看著看著,胸口忽然梗塞似的,有點難受。
黑逸對她和別人真沒什麼不同,多希望人前人後都能粘在他身旁,隻讓他對她一個人好。
陽光燦爛,耳邊的歡聲笑語卻像是從另一個天地傳來的聲音,格格不入的飛羽第一次嚐到了失落的滋味。
此時此刻,她徹底動搖了,用力量占有這個男子的念頭逐漸淡化。然而,若不強取豪奪,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黑逸有可能心甘情願的喜歡上她嗎?
「飛羽。」醉人的嗓音朝她而來。
飛羽轉頭,見黑逸微笑對同門後輩道:「她是我朋友。」
一瞬間,她心花綻放,豁然開懷,顧不得胡思亂想,隻知道,在黑逸心目中,她不是個微不足道的丫鬟,也不是個心懷不軌的修魔者,而是朋友。
盡管對朋友這個身份,不是太滿足,但,沒有朋友的她,難得擁有別人給予的友誼,飛羽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發暖發燙。
她深深的凝視黑逸含笑的雙眸,如墜酒壇,沉醉不已。
「我帶她來找師父。」黑逸對同門後輩道,「師父此時在何處?」
「這個時候應該在後院的園子裏擺弄春花草草,最近師父得了些好苗子,正精心養護著。」
「我帶人過去,你們忙你們的。」黑逸打發後輩們,帶著傻乎乎的飛羽走進師門,才走幾步就發現她神色古怪,一下皺眉思索,一下又開心憨笑,表情變化不定,讓他過足了眼癮。
這個活潑的姑娘,真是讓人看不厭倦,比起她擁有的美貌,黑逸更喜歡她坦率的性子,也許比起一般女子強硬了些,但他看得出她直來直去的不會耍心機,比起一般的男子更多了些豪爽。
有緣相識,就讓他幫她到底,斬斷她心中的歪念吧!
「大少爺。」在他的帶領下,走到一處繁花盛開的園林路口,後知後覺的飛羽終於回過神來。
「到了。」他示意她繼續前進。
飛羽停滯不動,問:「你還沒告訴我,到底來見你師父做什麼呀?我見了他老人家之後該有什麼表示才好?」
「我師父醫術不凡,妳若不願回師門,我請他收妳為徒,順便施術封鎖妳過去的記憶,讓妳重新當一個幹幹淨淨的人。」
黑逸理所當然的話語,讓飛羽聽得目瞪口呆,眼花繚亂。
她瞪了黑逸好一會兒,他卻還是笑容可掬,用微笑征服一切的強悍力量,令她覺得比最最危險的道術更有危害。
飛羽不自覺的挪動腳步與黑逸來開距離。
黑逸見狀,眼中的笑意加深。看來要讓這個大膽豪放的姑娘打退堂鼓也不是一件難事,隻要情況超乎她的預期,她就會退縮,也許她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和勇敢。
「飛羽,我不會害妳。」黑逸開口,輕柔的嗓音依舊溫和動聽。「我隻是不想妳重蹈我的覆轍。」
飛羽腳步一頓,與他的距離就此停在五步之間,她迷惑的看黑逸。
「妳聽說過,我的一些事跡,知道我為何風評不佳,對嗎?」
飛羽眉頭微皺,思索片刻,道:「好像是有這回事,春花說你到處留情,**滿天下,是個讓女人傷心的男人。」
「呃……」黑逸很尷尬。「不,我想說的不是這事。」
「那還有啥?」飛羽整張臉上都是疑問。
「我說的,是我走火入魔一事。」黑逸無聲一歎。
他因走火入魔,血洗武林的惡行,是他一生不容饒恕的汙點。
雖說與他為敵,被他所傷的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但向來崇尚平和的他,不能容許自己心狠手辣,下手毫無分寸。
幸好,在他瘋狂得無人抵擋時,佛門高僧集體出麵,經過多番牽製,總算讓他放下屠刀,回複理智。
這之後,他主動跟隨高僧回佛門,靜心調養多年,學會了壓製心魔,控製情緒,但,他的心,也因此冷了。